第59章 第59章

皇后亲临凝和殿，前所未有之事。

        梁氏下步辇，威仪道：“贤妃何处？”

        风兰跪答曰：“回皇后娘娘，贤主子近来苦夏，今日不曾梳妆，得知皇后娘娘驾到，正收拾妆容以面见中宫”。

        “好，算她有心，本宫就等着了”，梁后入正殿。绮绫等宫人一旁伺候，呈上茶水书卷，并不用凝和殿备下的。

        梁后手持一本《心经》，两杯茶下肚，便听殿外通禀“贤妃到”。

        “嫔妾，拜见中宫”，贤妃信步走来行万福礼，发间一支五凤朝阳金簪分外醒目。

        皇后温婉笑道：“贤妃苦夏，可好些了？”

        贤妃恭敬答曰：“回娘娘，嫔妾好些了。嫔妾依稀记得娘娘也是苦夏的”。

        皇后笑得越发端庄：“宫里还是你奚贤妃最懂本宫，也好多了。好了，说正事。这两日陛下在你宫里，本宫想着你大概是病了，今日就来探望”。

        贤妃听罢双膝跪下。

        “你这是何意？”皇后不解道，“本宫并未罚你”。

        贤妃正色：“陛下为明君，前日在凝和殿逗留半日乃嫔妾任性，但求娘娘责罚”。

        奚氏竟这样认了，梁后颇为意外：“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最懂规矩，本宫倒想知道任性所为何事？”

        贤妃似是为难，半晌方道：“陛下斥责嫔妾…牝鸡司晨”。

        这四个字，梁后从前也听皇帝说过，如此听来，确有几分可信。“陛下说得未免重了些，贤妃不要介怀；不过话说回来，陛下必有所指，贤妃也该谨记在心”，却也不能尽信。

        梁后始终拿不准皇帝对贤妃的心思，瞅着像冷待，实则从不曾亏待。许是为了天宝行，皇帝才迁就她至此？

        “究竟是嫔妾的错，还请皇后娘娘责罚”，贤妃跪在下处，一身胭脂色宫装倒与素日装扮不同。

        “好了，陛下不曾责罚，本宫又岂会降罪与你？起来罢”。

        贤妃方起身，宫人来报张德嫔携三公主觐见。

        德嫔与贤妃素日有些交往，梁氏并未太过起疑。

        自三公主记在德嫔名下，张氏更是用心抚养宁娴。此番登门，便是宁娴想念尚在襁褓中的宁安了。

        梁后也起身去东五间看望四公主，小宁安会爬了，正在炕上独自玩耍。许是闻到母妃的味道，便向贤妃爬来。容玥伸手抱女儿，可宁安不知怎的，又忽的啼哭起来。

        皇后看在眼中，闪过一丝计较。

        宁娴小跑过去，拿过拨浪鼓陪宁安一同玩耍。

        一后、一妃、一嫔就在此处聊起女儿来。

        午时，皇后起身离去。上了肩舆，特意对二人道：“你们大概也知道了，惠嫔的好日子将近。宫里添桩喜事不易，既是陛下喜欢，这次就办得隆重些，怕是各宫都要忙碌起来，二位辛苦了”。

        待皇后仪仗出宫门，德嫔但见贤妃身形不稳，直直向她倒了过来。

        风兰、棣棠等人呼拉拉围上前。

        “陈公公遣人让嫔妾来凝和殿，事出紧急，公公不及……”未等德嫔说完，贤妃竟呕出口血来。

        “娘娘这是怎的了？”凝和殿诸人个个哭出声来。

        贤妃轻摆手，气若游丝道：“也罢，也…罢”。

        午时，秦旻自角门入乾成殿。

        他久未现身，年纪轻的内侍们皆不认得，辈分高些的则个个敛气行礼，尊一声“请老祖安”。宫中太监自有师承，秦旻的辈分极高，高到宫中最为年长的太监也要称他一声师叔。他的师傅姚缙本是道家弟子，为报家仇不惜净身入宫为奴，历四朝，年近八旬方收下秦旻为徒。老爷子羽化，景明帝亲往祭奠。

        徐靖嗣斜靠椅背，不似平时正襟危坐，面色约有几分青白：“你终于来见朕了”。

        “陛下的伤……”

        “不碍事”，徐靖嗣淡声道：“这些年，过得可好？”

        “臣为师父守孝是本分，万事随缘。前几日结庐时忽觉通透许多，修行终有所精进，也不枉师父抚育多年”。

        “可想明白了？”

        “明白了”。

        “帮朕一次”。

        “若是贤主子的事，臣并无把握”。

        “连你都无把握，朕，真不知该找何人”。

        “后宫有皇后与妃嫔，人人都想要陛下的宠爱，若贤主子专宠，只怕旁人会嫉恨，后宫不得安宁”。

        “朕知道，梁氏今晨已去过凝和殿”。

        “陛下若想贤主子平安一世，当一如往常冷待，只三五月传召一次，皇后娘娘的疑心方可消除大半”。

        “这法子朕用了五六年，瞒过皇后也骗过了她。她对朕，只有猜忌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朕只想与她白头”。

        “臣，明白了”。

        “在下十三衙门秦旻，求见贤妃娘娘，劳烦通禀”，秦旻站在凝和殿角门前。

        开门的是锦葵，见这人面生得很，便客客气气回道：“我们娘娘是修行之人，今日不见宾客，还请公公改日再来”。

        旁人也就罢了，秦旻自是清楚贤妃从不拜神佛的。久未出山也是个麻烦事，宫里人都不认得他了。

        “先生，先生”，小罗豫老远看到秦旻便三步跨作两步跑了过来，这不是他想拜师的先生么。

        秦旻也依稀记得那晚在隆禧殿，有个小内侍追着他跑，口中念念“拜师”什么的，“怎么，为师登门，不高兴么”。

        “先生当真要收我为徒？”不等秦旻回应，罗豫当即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徒儿拜了”。

        这徒弟收得也未免不正经些：“徒儿，你叫什么？”

        ……师父也未免不正经些。

        “徒儿贱名罗豫，敢问师父大名”。

        ……还是徒弟更不正经。

        “你记住，为师是秦旻，日后隆禧殿瘸大爷要称你一声师叔”。

        换罗豫傻了眼，自己这辈分升得未免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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