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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52章


作者有话要说:</br>最近超迷《三生三世十里桃花》里的凤九跟帝君。

        皇帝的御撵径直去了后殿东院。贤妃赶到时,一身常服的景明帝拈一支清香插入香炉之内,于慕容夫人牌位前静思。

        贤妃踏入堂屋,俯身拜曰:“臣,参见陛下”。

        “奚氏,别来无恙”,皇帝的声音平仲浅和,听不出高低起伏。

        贤妃对答:“臣,无恙”。

        牌位之下摆两张圈椅,江南民间惯用的,景明帝转身坐于上位,“朕,今日甚喜”。

        下跪者道:“臣,恭贺陛下”。

        “罢了,朕懒得与你废话。惠嫔性子温婉,且育有皇子,也该加一加她身上的担子”。

        贤妃再道:“臣,恭贺陛下”。皇帝这是有意晋升惠嫔的位份,可妃嫔晋升,向来是皇帝与皇后定夺,再晓谕六宫与礼部,没道理先来告知一个不受宠的妃子。

        “宫中哪个不知,奚贤妃最富文采,考较策问不在两榜进士之下。既如此,这册文就交由—你—来—写!”

        容玥抬头,目光波澜无奇:“此乃牝鸡司晨之事,恕臣,不能违背祖宗家法”。嫔及下位者的册文,向来出自翰林院编修之手;贵妃与皇妃宝册,由翰林院学士执笔;册立皇后与皇贵妃,那册文更是由掌院学士亲笔书写。

        平日正襟危坐的景明帝此刻倒斜靠着椅背,如那纨绔子弟一般:“朕倒觉得贤妃比朕的大臣们还要操心政事,牝鸡司晨四个字,爱妃当得”。

        “臣,愚钝”,容玥扬起淡漠悠长的远山眉,目光对上堂上母亲的牌位,正色道:“臣入宫七载,未敢忘祖宗教诲,日日谨守妾妃之德,行事莫不以陛下并中宫为尊为重。臣母在世时半生颠沛,臣不孝,未能手刃真凶告慰母亲在天之灵。此地为臣母灵堂,死者为大,臣请陛下——慎言、慎行”。

        贤妃的嗓音,清冷。她在骂皇帝举止癫狂、不敬亡魂,可谓胆大包天。这般挑衅,她忍不得。

        “若锦绣姑姑还在世,见你今时今日的样子,可会心痛?你越发像锦绣姑姑了,性子随了她,连容貌也越发像她。怪不得,钟氏那蠢妇口口声声要告发”。

        “臣的天资不及锦姨百中之一,若她在世,定会嘲笑臣愚钝,笨得无可救药。连钟氏这样的人,还要留她性命”。

        徐靖嗣拨开衣袖,挽起她的左手,这大热天的竟冰冷异常:“你天不怕地不怕,却怕朕亲近你?”

        容玥狠狠道:“臣怕得紧,臣怕落得疯癫七载、一朝丧命”。

        “那是奚正成,不是朕”,竟拿他跟奚正成相提并论,容玥永远有能耐气得他七窍生烟。

        “奚正成要天宝行的钱财,陛下所求莫非不是天宝行?”

        四目相对,徐靖嗣甚至能在她的眼眸中看清自己的倒影,一丝慌乱。一切始于一场交易,可他要天宝行的死士,更要容玥的心:“朕要一个继承大统的皇儿,你所出”。

        容玥冷冷瞧着君王,眼神愈加冰冷,像极了她手间的温度:“陛下醉了”。徐靖嗣要江山远胜过美人,他对林静郁都非真情实意,满后宫的女人,不过棋子而已。

        “金口玉言,朕讲话一言九鼎,为何不信?”

        “陛下是天子,普天之下莫不是您的子民。后宫,概莫能外。为君王的,不必在乎臣下的心思”。

        “你该晓得朕有的是法子逼你就范”。

        “陛下要拿哪家逼臣就范?天宝行、慕容家,还是四公主?”容玥抽回玉手,“陛下若要皇子,宫里有的是女人来生。若要臣来生,一尸两命。陛下当晓得,臣,说到做到”。

        一尸两命,何其歹毒的字眼,她却脱口而出。

        徐靖嗣心生出几分悲凉来,他几度梦到怀中抱着个皇子,眉眼间像极了她:“若锦绣姑姑还在世,见你今时今日的样子,可会欣慰?”

        她自幼跟着锦绣长大,锦绣不拜鬼神,她便不拜;锦绣说一刀砍了凶手,痛快一时而已,她便一刀一刀如凌迟一般,逼死幕后主谋。锦绣不拜神佛,却是信命的,为自己卜上一挂,命数三十一。大限之日,锦绣以己身之死设下棋局,为容玥谋得半生倚靠,也让她尝下剜心之痛。

        从此,金陵的瑢儿彻底成为历史,活下来的是钟鸣鼎食之家的侯府大小姐。“若锦姨还在,定会笑臣资质愚钝,一点都不像她。臣的算计,怎及陛下百中之一。若无陛下的步步紧逼,何以有今日的奚贤妃”。

        徐靖嗣气急,高高扬起手。

        久久,那巴掌始终不曾落下。

        “你说什么?”坤泰宫内的梁皇后抬头看绮绫,手中玉管笔顿在半空,“皇上去了凝和殿?”

        “回娘娘,惠嫔与和嫔在乾成殿起口角,淑妃不语,皇上恼了,出了殿就,就径直去了凝和殿”。末了三个字,绮绫说得轻轻的,几不可闻。

        一滴墨汁落下,蕴染开来。

        刚刚开头的《近奉贴》,废了。

        梁后习字酷爱晋卫夫人的簪花小楷: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皇后的字如美女簪花,高逸清婉。

        “皇上这是念旧了”,梁后凉凉道,“从前还当惠嫔城府比旁人深些,可惜修为终究太浅。看来,也不用本宫说什么做什么,她这嫔位就到头了”。

        按下葫芦浮起瓢,皇后却情愿用惠嫔晋升来换扳倒贤妃,毕竟,凝和殿里的方是真正能威胁到她的女人。

        绮绫深知主子心底的那根刺,斟酌着道:“想是钟氏告发,万岁爷不悦,便去凝和殿质问”。

        梁后放下玉笔,缓缓坐下,思忖片刻方道:“钟氏不过是翻旧账,先帝定下的铁案,哪个敢再质疑奚氏的血统。钟氏盘算着埋下一根刺儿,深不见底的,好去威胁奚氏放过保国公满门”。

        “钟氏虽蠢,这次倒学聪明了”。

        “她还是蠢,蠢得无可救药。翻起旧账便是提起往事,奚氏往昔藏在皇上心底,这回又翻上台面了”。

        “娘娘的意思是,奚氏复宠在即?”

        梁后侧首,瞧向几架之上的祭红梅瓶:“谁知道呢,毕竟,皇上心底一直念着她,这么多年了,还真是长情”。

        此时,殿外进来个宫女,半跪着启事:“禀娘娘,惠嫔小主慌慌张张的,急着求见娘娘”。

        梁后扬了扬手,冷冷发话:“往日纵着她,真当坤泰殿是她家的了。本宫今日敬佛谁也不见”。

        长眉横玉脸,皓腕卷轻纱。

        徐靖嗣觉得自己定是疯了。

        后妃愈是假惺惺的温顺,他越是想念凝和殿内那个冷冰冰的奚容玥。明知她过得一定好过自己,却还想来看她可清瘦了;明知她厌恶自己非常,却还想听她讲话,讲一口略带吴侬软音的官话,好听至极。

        为何要来凝和殿自讨没趣?

        辰时兵部尚书李玠进殿报喜,言道山东东昌知府翻遍地方志,偶得一条记载,再与兵部史料对照,认定前朝名器禾刀锻造之地就在东昌府内。四朝元老的李尚书堪称老狐狸一只,亲派心腹前往山东查访月余,今日得了准信就进殿报喜来了。朝堂皆知皇家寻觅禾刀愈百年,都道那禾刀为天下第一利刃,老尚书想起早年听到的另一个传闻,不知真假。

        景明帝大喜,当堂下旨褒奖众人,命兵部与东昌知府再细细查访。

        禾刀来历成谜,名称亦无可考,一说是剑身如禾苗,二说是禾山之铁,三说乃禾姓工匠所铸。东南之地有两座禾山,云南有禾姓人家,可这些都与禾刀无关。各部翻遍史籍档案,先帝在位时于兵部发现一条史料影影绰绰指向山东。多年来,山东下辖六府八十二县几乎挖地三尺,仍是遍寻不到。

        寻了百年的锻造之地总算有了眉目,此乃祥瑞之兆。景明帝午膳破例饮了两杯酒。偏巧淑妃领惠嫔、和嫔入殿回禀福清公主大婚之事,惠嫔与和嫔起了口角,那淑妃便做壁上观。皇帝掀了茶杯,吓得二嫔失了花容。

        “瑢儿”,徐靖嗣忽的轻唤她的乳名,仿若当年,一个于梅树下吹笛,一个于花间起舞,“你可知,禾刀有眉目了”。

        容玥略惊,继而道:“既如此,臣,恭贺陛下”。天宝行前脚刚寻到禾刀锻造之法,这后脚天家就有了眉目,未免太过古怪。无巧不成书,她是不信的。

        她的神情淡淡的,看在徐靖嗣眼中,似是讥讽:“朕忘了,瑢儿的心是最冷的,早将前尘忘得一干二净,朕却忘不了”。

        “敢问陛下是来叙旧的?臣,无旧可叙。臣请陛下以国事为重,即刻还宫”。有些事,她情愿忘掉。

        “何时起,我们两个,生分至此了”。

        “陛下醉了”,竟说些醉话,“世上唯有皇后娘娘能与陛下比肩,生分二字,臣担不起”。彼时年少,她也憧憬过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可她为自己选了最难的一条路,注定难得善终。

        那年,宫里的林贵妃薨,三皇子徐靖嗣上书先帝着意为养母守孝三年,婚期亦押后三载。保国公府里的老封君着意让长孙林克谦与容玥趁着热孝完婚,老太太似有预感,这婚事再拖下去就会不了了之。可婚事仍出了意外——合八字,卜不出吉凶。钦天监合上三回,就是问不出结果。开天辟地头一桩,先帝下口谕,命二人为贵妃守孝三年,再问吉凶。

        “朕以为三年间定能寻到禾刀锻造之地,殿前跪上三天三夜,父皇终能答允你我的婚事”,可惜造化弄人,三年间又连生事端,徐靖嗣几度遇袭,险些命丧中原。而锦绣死后,容玥行事愈见偏激,再不肯相信任何人。二人再相见,他便知,金陵的瑢儿死了,活下来的是心狠手辣的侯府贵女,“一步错,步步错”。

        容玥腾地起身,凭柱而立:“臣听不得往事。臣困在皇宫中一生一世不打紧,臣只盼着四公主替臣走出皇城,堂堂正正为人妻、为人母。臣盼着她的孩子,永世不必踏入皇城”。

        “你恨我食言而肥,你恨我逼你入宫为妾,你恨我保不住你腹内的骨血,你恨我迁怒于你,你恨我冷待你……”

        恨、恨、恨、恨、恨,每一声都如同孙猴子头上的紧箍咒,逼得容玥头痛欲裂,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划过:

        “瑢儿为何不哭?

        泪流干了,容玥不会哭了。

        瑢儿可会为我伤心?

        这世上不会再有人为容玥伤心,容玥也不会再为他人伤心。”

        “京城要乱了,你莫要出门。

        殿下深夜到访,就是告诉民女这事?

        不知怎的,就是想来看你。

        殿下且去拼命,若没命归来,民女自会去坟前祭奠。

        瑢儿可会为我伤心?

        殿下,珍重。”

        “洞房花烛夜,朕今夜好生欢喜。

        陛下欢喜何来?臣是纳进宫的,配不上洞房花烛。

        朕有了江山,却成了孤家寡人,也失了瑢儿。

        金陵城的瑢儿早死了,活下来的是靖安侯府大小姐。

        无妨,你我还有一辈子。我待你之心,从未变过。

        陛下喜欢臣这样阴险恶毒的?”

        “为何不肯低头?

        容玥,退无可退。”

        原来,从前种种,她竟一个字也不曾忘记。

        容玥如失魂一般,不顾身后的君王,踉踉跄跄向前走去。她以为心早就冷了,便是日日见他,也不会再动心。原来,自欺欺人而已。

        “瑢儿”,徐靖嗣三步化作一步追赶上来,却见惊人一幕,容玥竟打袖中拿出柄匕首,刺向自己的心窝。

        徐靖嗣一个箭步,伸手去拦,手心掠过小剑,到划出好大一条血口子来。小剑划过容玥肩头,飞了出去。

        再看容玥,瘫坐于青砖之上,全不顾血淋淋的肩头仰天癫笑,泪珠子如断了线般淌了下来。

        “快宣太医,快阿”,徐靖嗣一声咆哮,抱起容玥便往外奔去。

        不能有事,他的瑢儿,不能有事。

        罢了,天宝行的死士,他不要了。

        他只想与瑢儿,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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