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作者有话要说：</br>各位亲，天凉了，记得添衣……

        五月十八日

        保国公夫人钟氏，入宫。

        辰时未至，钟氏已候在厚载门外，等候传召。

        女子入宫，尊祖制只得走北门，民间俗称的“走后门”。例外唯三：皇后大婚、皇后出殡与太后出殡，仪仗走正南门。

        因着入宫，钟氏着礼服，真红大袖衫、珠翠蹙金、石青霞帔、钑花金坠子，此乃超品外命妇的恩赏。京城十三家勋贵中有八家为开国时封赏，此八家公侯为超品，已是外命妇中贵不可及之人。

        辰时到，钟氏递了腰牌，走入北宫门。

        十三衙门一个小黄门微躬着身子，恭谨道：“请钟夫人安”。

        钟氏扫了眼眼前之人，并未说什么，径直前行。

        此地离凝和殿最近，未及一刻钟，便见那红墙碧瓦朱漆大门。

        钟氏缓下脚步，问话：“秦旻何在？”

        “皇后娘娘参佛，十三衙门的赶过去伺候”，小内侍应声答道。

        早不参佛，晚不参佛，非得今日……钟氏不悦，却只敢腹诽，又问：“他怎么说的？”

        “公公说，夫人吩咐的俱已妥当”。

        “算他明白事理”，钟氏拉着长音，仰着头，发髻间八只金翟鸟熠熠生辉。

        小内侍进而又道：“公公今晨起了一卦，为泰卦，夫人此行定能心想事成、否极泰来”。

        钟氏微微扬起嘴角，秦旻为梅花易数传人，卜卦向来不曾有失。“那就，承他吉言了”。胜败便在今日，她蛰伏六载，为的就是保全余下一双儿女。既然宫里的贤妃不依不饶，她总要一搏。不把姓奚的拉下马，这日子也没法过的。

        钟夫人口中的秦旻身形挺拔，并不似寻常阉奴，颇有几分书卷气，若换身襕衫，倒像是进京赶考的举子。

        此刻，梁皇后于佛堂内拜一尊白玉观音，秦旻与绮绫亦随侍在侧。

        拜了三拜，绮绫上前搀扶皇后起身，“这些年，你躲在十三衙门一味偷懒”，梁氏亲自上三只清香，“看来，这回是想通了”。

        “万岁爷虽未降罪，奴才到底办差不利，终是无脸面见圣颜。保国公夫人相托，奴才本也躲着，只是兹事体大，这才斗胆觐见娘娘”。

        梁后今日装扮分外素净，并不似平日之华贵。观音娘娘面前，她这位人世间的国母也要屈尊降贵。“你自幼服侍圣上，相处多年的情分，圣上岂会怪罪于你。再者，昭妃的身后事乃陛下定夺，未得谥字追封，想来陛下早有察觉。你这性子，改改才是。改明儿去给陛下磕个头，也就无碍了”。

        昭妃本是皇帝养母林贵妃的内侄女，也算得贤妃的表姐。昭妃殁，只以妃礼葬入妃陵，母家保国公府风光不再，之后更是牵动内廷外朝一连串的变故。

        秦旻写得一笔好字，传闻景明帝为皇子时去江南办差险些丧命，养伤期间为掩人耳目，每一本奏折都是秦旻代笔，笔迹如出一辙。死对头皇长子与幕僚再三比对，仍是查不出差别，由此认定行刺失败。“奴才谢娘娘指点，盼着还能为陛下效犬马之劳”，秦旻打千行礼。

        梁后慢步行至偏堂，边走边道：“你是老人了，有些事也要帮衬着，本宫这里，难做人”。

        “娘娘指的可是保国公夫人所奏之事？”秦旻讲话倒是一如往常的直率。

        “确是”，皇后叹息，神情有几分为难：“兹事体大。事关皇妃，便是关乎皇家的声誉，本宫怎能不急？钟氏到底是贤妃的长辈，这样告发，无论结局如何，都要牵连许多人”。

        秦旻随即回道：“娘娘以大局为重，这般心胸，实为天下子民之表率”，转而又道：“奴才只是好奇，国公府自老太君亡故，就与贤妃断了来往，已近七载。钟夫人为何要在此时奏上一本？告发皇妃，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是呀，本宫也好奇”，皇后喃喃，“今日可曾卜卦？”

        “卯时起了一卦，为泰卦”。

        秦旻退下，绮绫一旁低声说话：“他究竟是帮哪边的？”

        皇后略想片刻，冷冷道：“他的心机太深了，不愧是皇上亲自挑出来的大伴儿”。

        绮绫不解，这个秦旻说话直来直往，哪里称得上心机颇深？

        “消息递给端妃了？”

        绮绫忙放下心中所想，回话：“禀娘娘，一早就递过去了。衍庆宫的信儿，说端妃直喊痛快，定要让贤妃死无葬身之地。娘娘以为，端妃会不会故弄玄虚，不去告发？”

        “明知是个火坑，端妃也会跳下去”，皇后一向是最雍容不过的，行事亦是最阴狠的，“毕竟，这是她扳倒贤妃的最好机会，只怕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和嫔呢？”

        “回娘娘，福清公主下嫁，和嫔与惠嫔被淑妃指使得团团转，连喝茶的工夫都少有。和嫔已五六日不曾登衍庆宫的大门。这次没了和嫔的出谋划策，端妃与贤妃之争，定会两败俱伤！”

        梁后放下建州窑茶盏，翻开书卷：“时辰还早，慢慢等便是”，一本历代典籍中鲜有记载的《连山易》残卷。

        保国公夫人要向中宫告发贤妃，皇后却转手告知端妃。这龙虎之争，无论哪一方落败，皇后都乐得做壁上观。端妃性情鲁莽，却有皇长子傍身；而贤妃，更是皇后眼中刺，一日不除，一日就如芒在背。

        “奴婢虽只懂得一点皮毛，却也知这泰卦是小往大来，吉亨之卦”。

        “也未见得。城复于隍，其命乱也”，梁后抚了抚腕子上的岫岩玉镯：“钟氏想贤妃死，秦旻未尝不想钟氏去见阎王。咱们能告诉端妃，保不齐秦旻会告诉什么人，他为了芮雪，受制于林家那么久，想来早有异心”。

        芮雪与秦旻是同乡，也是皇帝以外，唯一能让秦旻就范之人。

        芮雪还真是好福气，有人为了她宁肯受制于人。

        是阿，芮雪还真是好福气，纵然事事替她着想的是个太监，她亦是宫里令人羡慕之人。

        绮绫咽下苦涩，可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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