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自家媳妇不见了，邵良瘫软在圈椅上，冷汗直流。
连寻了两日，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了第三日，内宅里的钟氏也知晓此事。国公夫人顾不得礼法，屏退众人，与邵良说了许多机密事。
天气渐热，钟氏火气也一日大似一日。
这一日，连骂了两三个小丫头。
晌午，国公爷林邦昌，沉着脸进了二门。
那钟氏与女儿正在用饭，忽见林国公闯进来，大声喝道：“国公府百年基业竟要毁在妇人之手，我杀了你！”
一时间，杯盘狼藉。
四小姐林静郦死死抱住父亲的腿，哀求道：“父亲且息怒，定是有什么误会，万不能因此生了嫌隙”。
“你一个闺阁女儿，哪里知道这些”，林邦昌一脚踢在钟氏身上，“当初若不是这个毒妇，你兄长如何能流落江湖，你长姐如何能枉死在宫里”。
钟氏跌落在地，哭喊：“国公爷这般讲，妾身可活不成了”。
林邦昌骂道：“这几年，你吃斋念佛，本以为你改了。哪知，竟被你蒙骗。今儿要不是山东巡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带话给我，青州之事，我竟全然不知。钟氏，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你…悔不该不听母亲的”。
“可是有什么人说了什么混账话。母亲日日在府里，轻易不得出门，哪里会有抄家灭族的罪过？”林静郦挡在钟氏面前。
钟氏却掩住神情，只不住抽泣。
林国公重重跺了一脚：“你以为攀上宫里的贵人就能斗倒她，可她身后是天宝行，天家即便为了天宝行，也不会动她分毫”。
那钟氏恨恨道：“若不动手，哪里知道斗不倒她。难不成看着国公府永无出头之日！”
“冥顽不灵……”林邦昌正要发作，院子外进来个管家娘子，战战兢兢道：“禀告国公爷，大管家求见，说无论如何也要见上一面”。
林邦昌心思一转，“回来再与你计较”，转身出去。
此时，门外的众丫头婆子方敢进屋，各自收拾。
林静郦服侍母亲净面补妆，宽慰道：“母亲莫要伤心，待父亲消了气，就好了”。
“我的儿，娘做的，可都是为了你们兄妹”。
四小姐搀扶钟氏躺在塌上，自己坐一鼓凳：“都是那人恩将仇报”，见仆妇皆退在门口十步外，方轻声道：“待女儿……一定为母亲、为大哥、为姐姐报仇”。
钟氏欣慰非常：“你有这份孝心，是娘的好孩子。可那人手段最是狠毒，你这般菩萨心肠的，如何是她的对手”。
“孙猴子大闹天宫，到底被佛祖压在五行山下。母亲也不必忧虑太过，有列祖列宗护佑，定能平顺安康”。
“你哪里知道，忍字一笔一画是如何写的”，钟氏边说边又掉泪。
夫君是庶子承继国公府，万事听嫡母教诲，她只得百般孝顺；长子生下一个月被婆婆抱走，她忍了；女儿七岁起入宫，一年大半陪在贵妃姑姑身边，她为了长女的前程，又忍了；偏这时冒出来个奚容玥，她的女儿竟被比了下去。
她岂能让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当自己的儿媳妇，岂能坐等婆婆把万贯家财交给奚氏女，又岂能看着长女的婚事草草了事。
做过的一切，钟氏从不后悔。可万没想到，老厌物吐血而亡，临终还在骂儿子媳妇不孝，消息更走漏直达天听；万万没想到，儿子从此流落江湖，不再归来；更没料到，长女不明不白死在宫里，未有半点哀荣。
忍了七年，如今，她眼前这一儿一女也大了，总不能关起门来过一辈子。
“郦儿，你记住，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男人的心是万不能指望的”，钟氏望着女儿那肖似自己的面容，“娘这些年如何熬过来，你也看到。他日出嫁，你要想法子拿捏住府里所有人，万不能心慈手软！那些个妖娆的……”
“娘”，四小姐害臊，“女儿离…还有日子呢”。她年方十四，出阁怎么也要两年。
“是娘心急了”，钟氏轻叹一声，描得细细的眉稍落了下来。
何时起，屋外起了蝉鸣。
六月到了。
忽院子里传来串串脚步声，大丫头芮雪挑起帐子，进来禀事：“太太，宣平郡王府的长史官在前厅，说是来送帖子，王妃邀太太与四小姐、五小姐，后日过府赏花”。
啪的一声，钟氏手上念珠掉落在地。
闻罢，连四小姐也察觉出不对劲，“两府素来并不亲厚……”
“老爷怎么说？”钟氏咬咬牙。
见芮雪迟疑，钟氏便没好气道：“行了，你不说，我也知道。去回禀国公爷，后日我自会登门，两位小姐装扮必不会丢了国公府的体面”。
“奴婢告退”，芮雪退下。
四小姐又宽慰许多话，只是钟氏到底意难平，又低声咒骂起林姨娘来。
略坐了会，林静郦打房里出来，遍寻不到丫头菡萏，转过檐廊，正遇到回事归来的芮雪。
“许是久不见姑娘出来，那丫头就跟小姐妹吃茶去了”，芮雪盈盈笑道，把林静郦让进花厅，又吩咐旁人去寻。
“菡萏这几日魂不守舍，也不知怎的了”，四小姐埋怨。
芮雪弯腰奉上钧瓷茶杯：“邵妈妈病了，菡萏忧心，也是有的”。
四小姐摇着宫扇，缓缓道：“邵妈妈病得突然，倒有几分蹊跷，那日还见她好好的，怎过了一晚就头痛难忍卧床不起了”。
“世事难料”，芮雪装扮颇为素雅，“太太这几日也正烦扰不已，姑娘多提些旁的，宽慰太太才是”。
“姐姐见识比我多，正想请教姐姐，咱们国公府跟宣平郡王府是不是……”
芮雪忙道：“姑娘莫要再提此事，免得太太不喜”。
“我虽小，却记得从前，两家往来不断。是那年，祖母过世，就少有登门的客人”，林静郦叹了一声，“听奶嬷嬷说些往事，咱们府里，是不比从前了”。
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多在幼年结交三五知己，称为手帕交，虽说日后各自嫁人境遇大不同，可内宅里的往来总是要的。林静郦养在深宅，自知见识远不及长姐，家事也大不如从前，不免担忧起日后的前程来。
“有国公爷、夫人，姑娘自不必思虑太过”。
“这话也就跟姐姐讲讲，母亲那里，我是半个字也不敢提的。姐姐明白我心里的苦，就好”，林静郦说着，眼角倒泛起泪花。
芮雪与其她丫头不同，是大小姐林静郁从宫里带出来的宫人，后林静郁入宫为妃，芮雪却留了下来，在钟氏身边服侍。前几年她做了自梳女，更得钟氏信任。
递过一方帕子，芮雪安慰道：“姑娘是太太所生，身份贵重，日后只会嫁到更贵重的府里。姑娘八字这样好，是旺夫家之象，依奴婢见，指不定是王妃呢”。
林静郁破涕为羞，“姐姐这样取笑，我可听不得”，眉目含情却漏了心思。
府里皆知，四小姐的八字极好，是富贵不可及的命数。以保国公府今日之情形，若能为王爷正妃，已是上上之选。裕亲王，她虽不曾见过，却听说容貌甚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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