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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棣棠出身仵作世家,粗通些医术,悄悄给贤妃把了脉,总算稍有心安。回凝和殿,服侍主子休息。合上殿门,再同风兰说话,“娘娘是忧结于心,不得抒发。我的医术平平,总要寻个知根知底的太医来,开方子方是正理”。

        “太医院的,各有主子。娘娘遭人害过一次,心有余悸,不敢再请。这几个月,我瞧着,娘娘气血有亏,是得想个法子调理”。

        “但总要娘娘应允,方可”。

        “今日怕是说不得了”。

        草草用过午膳,贤妃又昏昏睡去。及未时,身上竟起了高热,不多时,便大汗淋漓。

        风兰与棣棠议定,忙派人报与永清长公主。长公主佯装做客,带上相熟的太医来给贤妃诊治。

        太医说是七情变化导致的内伤发热,需静心调养,切忌劳心太过。

        太医离去,长公主不住叹气,床上的病人昏睡数落不得,便对着风兰、棣棠厉声道:“她胡闹,你们竟也纵着她胡闹。她生四公主,本宫不在宫中;若今日,本宫仍在外头,你们是不是还不请太医!”

        两个宫人伏趴在地,并不敢申辩。

        “罢了,罢了”,长公主挨着床沿坐着,为贤妃掖了掖被角,忍不住唠叨:“吴家人惯会巧言令色,她究竟说了什么,能让你这般伤神!你呀,外人眼里精明,实则也是个愚钝的。一对糊涂虫,让我说什么才好”。

        “娘娘最听长公主的话,还请长公主多费心一二”,风兰一旁小心伺候。

        “她若肯听话,哪里能是今天这副样子?”

        “主子们,真心待娘娘的,唯有长公主”。

        “胡说”,长公主伸手点风兰的额头,“好的不学,倒跟你主子学会胡说八道。陛下……”想起什么,终又忍住,“谦儿呢?”

        “世子在东五间”。

        “傻小子,三岁就知道讨媳妇”,长公主方有了丝笑意:“也罢,日后本宫多来,帮着劝劝,让你们主子少做糊涂事”。

        风兰与棣棠又下跪磕头谢恩,长公主肯说一句,抵得过她们的千言万语。

        申时刚过,乾成殿的太监前来,言道皇帝思念四公主,让凝和殿宫人抱过去。从未有过的事情,风兰忙报与长公主。

        长公主遂起身,贴身的宫女上来打理妆容与裙衫:“本宫在此多时,太医也来过,各宫怕是都起了疑心。也好,本宫正要去给陛下请安”。

        嫡长公主仪仗位同贵妃,宽大的肩舆上,长公主与嗣子谢谦并坐,后面单独一辆轿车,乳母抱四公主,近半岁大的徐宁安生得白嫩,乳母们直夸这孩子疼人,甚少哭闹。

        仪仗进乾成殿,长公主下舆,与嗣子及乳母四公主一路步行至东配殿昭仁殿。宫人打开厚重的宫门,长公主入皇帝书房“德合斋”。

        “臣妹给皇兄请安”,长公主曲膝行万福礼,她虽是臣子,却是先帝唯一的嫡子,见帝王不必下跪行礼。

        嗣子谢谦年纪虽小,仍像模像样行了个稽首礼,嫩生生道:“臣,拜见圣上”。

        景明帝虚抬了长公主,又一把抱起谢谦:“谦儿又重了许多,舅舅可抱不动咯”。

        “臣,臣不胖”,小谢谦缩了缩小肚子,包子脸真是人见人爱,手感极佳,连皇帝也忍不住动手捏他的小脸。

        此时,妇人抱四公主给皇帝磕头。小宁安五个多月大,正咧嘴笑着,瞪大眼睛看向皇帝。

        宫人搬进来一辆雕花童车,端得精巧异常,通身雕刻凤凰、牡丹、蝙蝠、毛笔等吉祥图案。小宁安坐在车内,又对布偶起了好奇之心,抓到身边,推开,再拉回,不厌其烦。

        小谢谦落了地,忙不迭凑到童车前,挥舞着拨浪鼓逗弄宁安。

        兄妹二人便分坐炕桌东西,享受片刻的天伦之乐。

        “日子不经过,孩子们都大了”,虽是嗣子,永清长公主甚是疼爱谢谦,毕竟,日后要靠这个孩子。

        “母妃曾说,朕年幼,也是个胖子”。

        皇帝的生母只是嫔位,走得也早。六岁那年,林贵妃小产,太医判定伤及根本,先皇心疼,便下旨挑选一个皇子记在贵妃名下。最终,贵妃选中念书平平的三皇子,而非聪慧异常的皇长子,个中缘由,旁人不知,永清长公主却是清楚的。她在珠帘后,亲耳听贵妃言道“这孩子,总有几分表弟的性情”。

        贵妃舅父慕容廷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膝下一儿一女,女儿便是容玥之母,幺儿慕容泽更是满朝皆知的神童,十二岁的秀才、十四中举人头名解元,却在进京赶考路上为山贼所害,尸骨无存。慕容廷还未来得及过继嗣子,就遇上藩王在金陵造反,一门殉国。

        “臣妹倒觉得,这小孩子,还是胖些好。瞧宁安白白嫩嫩的团子样,过上十多年,定是个美人,那时却要操劳夫君与儿女,想丰腴些怕是都不成了”。

        “有谦儿在呢”。

        长公主纳罕,皇帝这是何意?遂笑道:“臣妹喜欢这孩子,日后若来臣妹府里玩耍,皇兄可莫要舍不得”。

        “她都为两个孩子订下终身大事,朕,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景明帝敛起笑意。

        长公主明了,皇帝与贤妃之间的死结,想打开,难了。“为娘的,总要替儿女筹谋。皇兄,莫要怪罪”。

        “朕,懒得理她!”

        “陛下!”长公主改了称呼,“臣妹与贤妃相识近二十载,算得上手帕之交。旁的不提,贤妃行事虽有几分偏激,桩桩件件用的皆是阳谋,绝非阴谋。当年,她若有意蒙骗圣听,断不会自请迁入凝和殿,一避就是五年”,后宫的女人,主动舍弃皇帝的宠爱,膝下又无皇子傍身,根本就是自寻死路。“陛下可还记得,初识玉竹,是在何时何地?”

        怎么会不记得……

        景明帝几度梦回当年,那番情景,犹如昨日。

        七岁的奚容玥初次入宫,林贵妃随驾在乾成殿,命宫人多加照看。三皇子到时,早过了午膳时辰,于殿外就听宫人议论,里面的小姑娘不吃也不喝,小小的身子直直挺着,并不挨椅背,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三皇子越发好奇,溜进寝殿,挑起幔帐一角,向内观瞧。但见一个背影,与头上双丫髻间的一枚珠花。三皇子似是打定主意要看这位表妹能忍耐多久,这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直到,贵妃的仪仗回宫。

        林贵妃揽过甥女,啼哭不止。容玥跪在贵妃膝前劝慰道:“娘娘这样伤心,若有损凤体,臣女就是罪人”。

        “小小年纪就这般懂事,却实实让本宫心疼。日后,陪在姨母身边,可好?”

        贵妃身侧的林静郁慌了神,忙敛下眼色,只手中帕子捏得越发皱了。

        容玥却摇头道:“臣女若长居宫中,实非娘娘之福。臣女在侯府,尚可自保”。

        “你枯坐两个时辰,不动茶点,可是在侯府,有人想借此……”

        “娘娘多虑。侯府诸人,虽不喜臣女,到底不会轻易苛待臣女。臣女见糕点精巧非凡,想着带回去给锦姨,还请娘娘答允臣女这一点私心”。

        景明帝思及往事,幽幽道:“疑神疑鬼,她倒是一点没变”,他以为,奚容玥会向自己俯首称臣,会同其他女人一般争宠,可是,什么都没有。她谨守妾妃之德,自己每说一句、每做一桩事,在她眼里,皆是算计。

        长公主转而道,“陛下,皇兄,何不试着,信她”。

        “要朕如何信她!”自己扳倒吴家的念头由来已久,最终却是贤妃一手促成,尚方司两位嬷嬷的命,她都能买,宫里,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臣妹来时,贤妃高热不退……”

        “为何?太医怎么说?难道还是不宣太医?”一连三问。

        长公主清了清嗓音,方道:“她烧糊涂了,宫人跑到臣妹宫里,臣妹带着太医去的,是思虑太过,现下已稳住病情,并无大碍”。

        皇帝又讥笑道:“牝鸡司晨,朕的妃妾倒比大臣还要劳心”。

        “她去了隆禧殿,也不知那罪人说了什么,出来已是心力交瘁。方才拉着臣妹的手直说胡话,说金陵的梅花开了”。

        缘起缘灭,慕容一族在金陵起家,却又险些在金陵灭族。容玥在金陵城长到六岁,日日面对的却是一座烧成废墟的慕容府。那年,她的母亲慕容夫人撒手人寰,临终前,一个疯了近七年的妇人难得清醒了几日。容玥以为母亲大病初愈,终能承欢膝下,短短三日,便是天人永隔。

        她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女,是帝师慕容廷外孙,是当朝贵妃的甥女,却流落异乡多年。千辛万苦回到京城,容玥性情大变,早没了小女儿家的烂漫。算计旁人、防着旁人算计,如家常便饭。

        “朕的话,她不信的。永清,若得空,多去凝和殿走动”。

        一切都回不去了,何时起,他与容玥之间,只余下猜忌。十年前的对弈,还是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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