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

许小姐的日记10

        2018年5月29日星期二天气阴

        花费了一个晚上，我还是难以接受昨天所听到的故事。

        温柠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果断理性的姑娘。我无法想象她困于情愫暗生的挣扎与自卑。

        她就像一株萱草，生长在阴暗无光的角落，久久的凝望那片阳光照耀的土地，却咫尺天涯，无法触碰。萱草又名忘忧，大家都只知道它的花语是“忘记忧愁”，却鲜少有人知道，它还象征着“无法言说的爱与隐藏的心绪”。就像温柠说的，“我喜欢他很久了，但他不知道，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心上人皎皎若云间月，银河浩渺不可及，此生最大的勇气，就是抬头望见月亮的那一刻。

        ——许忆记

        我还在兀自回忆着那天，身旁的梁斐曲突然噤了声，伸手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的思绪被打断，不解地看向她。她伸手指了指前方，我们走到了医学院的实验楼下的长椅旁。抬头看向二楼敞开的窗口，时不时有身穿白大褂的身影走来走去。

        “许许，你看那个，站在二楼窗口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生。据说是连冠医学院四年的院草，还是个学霸，妥妥的校园言情小说男主人设。”

        我抬头看去，恰逢那男生转过头来向外看，一瞬间，我觉得那是熟识多年的默契，因为当他转过身，我看见了他的正脸，是程昱。

        那一瞬间，他仿佛也看见了我，顾不得身边做实验的同学正拉着他问什么问题，就急匆匆地消失在了窗边。

        “你说这个程院草是不是下来了。我们在这里等一等吧，居然在第一天就能看到医学院的冰山院草，咱们俩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我没有回答，自以为平静自如的心湖再次荡漾起波澜，我想要转身就走，却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来说服梁斐曲和我自己。

        程昱甚至连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就匆匆地走出了实验楼，朝我们走来。

        几年不见，他的模样变化不大，却完全脱离了少年青涩，成熟而稳重。这么多年了还是学霸，皮肤也在长期待在实验室不见日光而透着冷白，眉眼不复当初的灵动闪烁，如今的清冽深冷，愈发衬出高冷与不好相处，倒也是真真切切的和梁斐曲说的“冰山”相得益彰，只是和我记忆中的那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大相径庭。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温柠打过来的。我再一次有感于温柠和我的心有灵犀，快速地接起了电话。

        “喂许许，你现在在哪呢？我在寝室，你快点回来，我有事和你说。”

        向来处变不惊地温柠从未用过如此急促的语气和我说话，我一下，也慌了手脚。

        “你别着急，我现在在回寝室的路上呢，马上就到了，等着我啊。”

        我歉意地拍了拍梁斐曲的肩膀，指了指电话，意思自己要先走了。转身，就碰上了刚好走到面前的程昱。

        “许许，你”

        他说着，骨节瘦长的手在胸前的口袋里似乎要掏出手机之类的什么东西来，不等他话说完，我朝他露出了一个礼貌到符合一切正常对外交际的微笑，指了指耳边的电话，向着研究生宿舍快步走去。

        等我回到寝室的时候，刚刚在电话里火烧眉毛的人此刻已经斜躺在床上，悠闲地啃着苹果。

        “说说吧，你怎么了。”

        我把帆布袋一把甩在桌子上，拿过温柠桌上另一个已经洗好的苹果，咬了一口。

        “我那个导师接了个大项目，给最近到沪市来拍代言的大明星设计衣服，几个得意门生正在准备冲击金顶奖，手下没人，就让我去给他当副手，负责对接修改。”

        温柠咬着苹果，云淡风轻地说道。

        “你说的这个大明星不会是沈念绪吧。”

        我放下了苹果，双手搭在她的床舷边。她闻声，也放下了手中的苹果，慢慢地将口中的苹果咀嚼殆尽。

        她清了清喉咙，道，“是啊。”

        只听闻整栋宿舍楼里都充斥着我俩的尖叫，仿佛又回到了中学时代。

        2018年5月28日

        温柠对我说，“许许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温柠牵着我，一路走到了图书馆前的紫藤花廊下。五月末，藤萝还绽放着最后的生命，成串的花坠下，风过时像是浮动的紫雾，枝叶茂密，花穗秀丽，攀援在长廊的花架上，枝蔓交叠。

        书上说，紫藤萝的花语是沉迷醉人的爱情和不舍的执着，寓意着为情而生，为爱而死。我不太喜欢这种花，它美的太过于悲恸，以生命为尺度，讴歌泣血无期的情爱。

        就在这个花架下，我听到了一个故事，一个被小心翼翼隐藏在阴影里的故事。温柠说，这也许会是埋藏在她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吐露的秘密，但是她决定要告诉我，只是因为她在我身上看见了她自己的影子。故事很长，我沉默的听她说完。风吹过藤萝花间，泠泠作响，恍如敲响的铜质编钟，清亮而悠扬的韵律，穿越五千年悠悠岁月，穿越她心底的纷繁雨季，在山南，在水北，回声阵阵，涟漪层层。

        男孩和女孩的相遇，是在一个灼热的夏日午后。

        她从篮球场边经过，被他投过来的球砸了个正着。她不待男生走过来道歉，就自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男孩从她身边捡起篮球，踌躇着开口道歉，而女孩一言不发，只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

        “沈哥，你捡个球怎么这么慢啊？”不远处，几个同样身着球衣的少年朝两人招了招手。

        男孩歉意一笑，“妹妹，真不好意思了，下次请你吃冰淇淋。”

        是了，男孩高中生的样子，比刚进中学的小姑娘大了三四岁。

        女孩没有作答，只见男孩转身朝同伴跑去，球衣上印着名字，沈念绪。

        女孩暗自念道这个名字，唇齿轻微的摩挲，像是吐露出什么奇妙的魔法。这个猝不及防的球，不仅砸在了她身上，更是悄悄地砸进了她心里。那时的女孩还不知道，这个叫沈念绪的男生就此住进了她的心里，再也没能走出去。

        后来，女孩得知，男孩就读高二，比她大了四岁，是整个学校的风云人物，相貌出众，修养得体，出身不俗，成绩优异。男孩总是会出现在各种学校活动中，还是以最夺目的方式，他就像是一颗启明星，在女孩无限向往的璀璨夜空里耀眼地闪烁。也是从那时起，女孩走路的时候都会里篮球场远远地，害怕再次被砸到，而忘记了那个午后，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在男孩毕业前的两年里，其实他们见过好几次，甚至对视过好几秒。就像那次在小卖部里，女孩机缘巧合之下，穿了一件和男孩同款的运动服，男孩身旁的朋友调笑着发现了这一切。男孩也与女孩两厢对视，只是女孩太过害羞，带着小鹿乱撞的心仓皇转过了身去。可男生只是抬手撞了撞身旁的朋友，并没有走过来对女孩说，“嘿，妹妹，我记得你，今天请你吃冰淇淋吧，上次说好了的”。

        他甚至都不记得她。

        就在女孩以为她和男孩再也不会有交集之后，他们又再一次相遇了。

        那是一场给高三学子的考前动员大会，女孩是主持人，男孩是主讲人。在女孩穿着最为普通的校服，站在幕后等待开场的时候，男孩急匆匆地从台下冲上来，他跑在光之前，穿着一身简约的西装。那一瞬间，女孩觉得，她和男孩身处在两个世界，他是神殿里俊美无俦的阿波罗，她是神殿外祈求神降的虔诚信徒。他们就站在不远不近的两端，却连交递话筒的机会都没有。

        男孩下台之前经过她身旁，她侧了侧身，换来了他的一句低声，“谢谢”，女孩抬头看见他的远去，就像他即将消失在在这所学校，也即将消失在她往后的岁月里。她没有理由叫住他，因为他甚至都不认识自己，而自己，只是一个空怀着冰淇淋约定，和一句谢谢的，落幕背景。

        故事的结尾，男孩拥抱着崭新的未来，走向更广阔的世界，他不知道有一个女孩喜欢他，喜欢得内敛而深沉；女孩还是站在原地，触碰着心房曾经最亲密的温度，听着风声告知，有他的远方是怎样。

        我和温柠静默地坐在花架下，只有风还在呢喃。

        良久，温柠拉住我的手，一字一顿，坚定道，

        “如果我能够回到当初那个篮球场，我会等着他将我拉起，告诉他，‘我叫温柠，要记得请我吃冰淇淋哦’，或者是在他毕业的时候，找到他，告诉他，‘你好，沈念绪，我喜欢你’。”

        我没有接腔，因为我知道，此时的她，并不需要任何言语，她只是在回忆她心底最苦涩而又最甜蜜的星星。

        “所以啊，许许，你比我勇敢，你迈出了那一步，至少不会留下遗憾。我喜欢他很久了，但他不知道，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这可能会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我不奢望他回应我任何，我只是后悔，他惊艳了我的青春，却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https://www.xygwh.cc/35368/35368718/2303350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ygwh.cc。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xygwh.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