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阮斐背对着余晟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刚刚发芽的树枝。四月了，山城的树木刚刚开始发芽，楼下的空地孤零零的就只立着一颗树。说不上这树叫什么名字，只是每年春天会开出白色的花朵，如今也开了几朵，点缀在一片片翠绿的嫩芽上，倒也让人看了赏心悦目。似乎是万物复苏充满希望的季节，而屋内的两人显然没有这么生机勃勃，与这颗小树截然相反，没有那些生机勃勃，也没有再一次开始生命的喜悦和希望，他们，像是即将进入严冬要交出自己生命力的人，交出多少生命力，严冬要多久过去，来年春天还能不能在鲜艳起来，都是未知的。

　　“是水底孤独的海怪。”

　　余晟脑海中冒出这句话，虽然此刻的房间里，还站着阮斐，但好像并没能给余晟注入任何存在的气息。人类生而孤独，为了排解这份孤独，人们会给自己找一个知己伴侣。这个伴侣和自己灵魂共鸣，他们的灵魂要去朝拜的方向是一致的，朝拜的路上，他们并肩作战，相互扶持，以便早日终结孤独到达彼岸。找对了搭档，能排解孤独，可是若找错了搭档，原本不是一个方向的两个人硬是要并肩而行，只会增加孤独。因为勉强自己去理解别人本就是耗费心神的事，而当理解又出现了偏差，真就是‘比邻若天涯了。’

　　此刻的余晟和阮斐就是这种情况吧。沉默的空气压迫着二人的情绪。余晟放下手机，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吐出一口气尽量轻松地问阮斐：

　　“你吃过了吗？是不是快到了你上班的时间了？”

　　阮斐慢慢的转过身，靠在窗台，身后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痕迹。从余晟看过去，阮斐整个人是黑暗的，周围被阳光照亮，但是阮斐的身体挡住的光，勾勒出一个黑暗模糊的轮廓。逆光看过去，只看得清驼色风衣的边缘。

　　“我吃过了。”阮斐轻声说，说完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余晟看到阮斐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喉咙也吞咽了一下，好像在斟酌什么拿不准该不该说的话。最终，阮斐开口：

　　“你还好吗？”

　　这不是余晟想象到的她要说出口的话，有些出乎意外，这样一句在此刻其实没什么营养的话，绝不是她刚才犹豫的初衷。

　　阮斐说完那句话抬起眼看着余晟，眼神中带着关切和心疼，似乎，眼底还藏着一些隐忍的内疚。余晟看不清阮斐的表情，但是从她犹豫和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不愿声张的内疚。余晟摸不清这内疚是为何原因，是觉得自己爱上她所以遭遇这一切感到抱歉，还是对昨天到今天的事让自己陷入一个泥沼而内疚。

　　阮斐真正内疚的原因，不得而知，也无从探究。也或许，那内疚也是余晟的恍惚才感觉到的。但是需要承认的是，那句话减轻了余生的孤独感，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人理解你的苦楚，那好像也没那么孤独吧。

　　余晟弯起嘴角笑了一下，笑的苦中作乐，但是眼底是带着温柔的，

　　“我没事。都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

　　“和你爸妈吵得很凶吗？”余晟的话并没有让阮斐安心。

　　“嗯。”余晟的心里还是难免沉重，尽管自己努力表现的轻松，但是情绪还是没那么容易被掩饰。这样子和父母的争吵，其实是第一次。有时候争吵就是来的这么突然，时机没有选对，言语没有选对，不论之前是多么的和谐也可以一点就炸。

　　“也没事啦。反正，我不在他们面前，大家眼不见心不烦。先各自冷静一下吧。”余晟还是振作起来安慰阮斐。

　　阮斐离开窗台走到余晟床边坐下，容貌也因为从阴影里走到正常的光源下而变得清晰。余晟此刻才看出她的沉重和哀戚。似乎比余晟的还要多一些。心里感到有些刺痛，仿佛有一只小小的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却又心疼自己太痛不舍得太用力，只微微用了一点力气，让你痛的能够承受。伤害与呵护同在，这是阮斐给余晟的爱。

　　阮斐俯瞰着余晟，缓慢的说：

　　“他们是你父母。”说了这句，她又低下了头，吐了一口气，只盯着自己的膝盖说：

　　“不要这样和他们吵，他们是为了你好。”顿了两秒又说：

　　“不要惹他们生气。”她的目光没离开过自己的膝盖，似乎看得很专注，似乎却根本没有看膝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目光的落点罢了。说完苦笑了一下，目光终于离开那个快要被灼烧的膝盖，转过头看着余晟，示意余晟说话。

　　余晟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阮斐的脸，他一直注视着阮斐的神情，努力的探究她到底在想什么，想要明白她的悲伤和落寞从何而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什么。

　　“我知道的。”说到这，余晟的心思又回到了父母的身上，也不知道爸妈这会儿该是多伤心。从没和他们顶过嘴的自己，今天言辞这么过激，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受得了。心里有些后悔之前的冲动，但是覆水难收，何况再想想父母的那种性格。余晟又打消了想要去心平气和的解释的念头。很多时候，爱也是一种束缚和枷锁。因为爱，父母会有过分的担忧和猜疑，无论你怎么解释和安抚都打消不了的猜疑。越想余晟的心情越是低沉，不想让这种气氛感染给阮斐，除了在和阮斐的感情里，余晟愿意展示自己的脆弱和无助，其他的任何事，余晟都不想让阮斐看到自己的烦恼和脆弱。

　　“没事儿的，他们是我父母，再怎么吵也分不开的。过两天就好了。等我回了学校乖乖上课他们就慢慢放心了，现在跟他们说什么也没有用。他们都还是担心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有我回去乖乖上课，考个好成绩，他们才相信我没变，还是他们的好儿子。很无奈的，父母就是这样。”说完余晟还吐了吐舌头，皱起鼻子笑了笑。余晟的外形是很优越的，不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是上天优待的人。他个子挺拔，身材不胖不瘦微微有些肌肉线条，发型是阳光干练的短发，眉毛浓黑，眼窝深邃眼睛像葡萄一样圆溜溜，配着清晰的双眼皮让人总觉得这双眸子里射出的目光从不会灼伤人。高挺的鼻梁下面是薄厚适中的嘴巴。糅合在一起的五官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赏心悦目，由于气质无害余晟的帅气里总是能让人感觉到可爱，但从不会有人觉得余晟不够男人，他是学校里公认的帅哥。而这个帅气又可爱的刚刚20岁的男人（或者男孩），在这样沉重的时刻做着吐舌头的俏皮动作，没有人会觉得此刻的他没有魅力。

　　“傻子！”阮斐盯着余晟半天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余晟丝毫不挣扎这个称号，问心无愧的接受了。

　　“不跟你说了。”阮斐站起身收拾饭盒，“我得去上班了，你如果累的话再睡一觉吧，不累的话你玩手机吧，等我下午下班带你去市里吃大餐。”说完还眨了眨眼。

　　“好，你去上班吧。不用管我。”余晟乖巧的目送阮斐。

　　“如果你心情好点的话，”阮斐站在门口又叮嘱余晟，“还是和你爸妈道个歉吧。不管怎样，还是安慰一下他们吧。”

　　余晟微微笑了一下，“嗯，我会的。去上班吧，拜！”

　　“拜！”阮斐关了门离开了，哒，哒，哒的脚步声一声声从走廊传入余晟的耳朵里，直至声音越来越小最终什么也听不见，只剩下空气流动的声音。

　　房间里又只剩余晟一个人，激烈的争吵过后，沉静就再也不是真正的沉静了，是可以听的到暗流涌动的静止。

　　余晟拿起手机，给表姐拨通了电话。

　　“喂？你终于开机啦？你爸妈找你都找疯了，我们打你手机一直关机，他们找到我这里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呀，你到底去哪儿啦？你快给他们回个电话吧，他们都要担心死了！”刚一接通电话表姐的声音就像机机关枪的子弹一样扫射到耳朵里。

　　“我给他们打过电话了。没事的，不用担心了，我昨晚手机没电了关机了，我到外地见个朋友旷了半天课。没事的。”余晟平静的一一陈述道。

　　“哦哦！那就好，你去见什么朋友啊？”看来表姐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做什么大事，知道余晟没事后立马八卦了起来。

　　“你不认识啦，有点事情就过来了，来玩玩而已，很快就回去啦。”余晟不想多说。

　　“好吧，那你和你爸妈怎么说的，他们骂你了没？”见八卦不出来表姐又关心起更现实的问题。

　　“嗯，吵了一架，我爸把我骂了一顿，我妈哭哭啼啼的，头大。”

　　“啊？你和他们吵架了哦。你平时多乖的哦现在和他们吵架他们会不会接受不了啊？”

　　“不知道，接受不了也不能咋样啊，吵都吵了。等会再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好的，那你看着办嘛。那我不烦你了，你先解决你的事吧，有需要跟我说。”表姐识趣的结束了对话。

　　“好的，我会的。你忙吧表姐，拜！”

　　“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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