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寒谷山·娘子
马车在道路上颠簸摇晃，我坐在车中差点吐出来。我对面，沈惊鸿坐在马车中间，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看上去却比我要精神许多。
大军开拔，走陆路需要在十日内赶到寒谷山，完全是急行军了。
那日沈惊鸿要我与他一起去寒谷山战场，我觉得他大概是魔怔了，要么是真的觉得他自己要死，想带着我一起，我这已经只剩下半条命的身体去战场，活着的几率能有几分？
我想都没想，当天晚上便去找药徒，想要让他带信给慕容平，让慕容平把我从春煦山庄里弄出来。
然而药徒却不见了，姜伯与我说因为沈惊鸿的伤势已经开始稳定，所以田院判便将药徒领回去了。
姜伯说这话时神态自然，可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等了一日，没等到慕容平的人在联系我，便只得上了马车跟随沈惊鸿离开应安。
原本我以为至少到了寒谷上军营我才会去掉半条命，可是大军才走了三日，我便感觉快去了半条命。
沈惊鸿因为受伤的缘故，没有骑马，和我一同坐在马车上，他的伤口按照李大夫的叮嘱，也不适合在此时颠簸上路，若是这急行军一个不慎，沈惊鸿的伤势就会加重。
许是我盯着他看的目光太哀怨，沈惊鸿终于从闭目养神中暂停，睁开眼看向了我。
我瞪着他，咬牙恨恨地说道：“我要下车，沈惊鸿，你要是想我死就直接动手，何必这样折磨我？”
沈惊鸿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我。
“吃了药会好些，让你跟来的时候，没想到你会如此，是我疏忽，应该将那个药徒带来，跟大军一起走，方便照顾你。”
“陛下要你急行军，你带着我一个女人在军中，这几日我可听到有好些人说不吉利了，你不怕带着我去战场，会输？”
沈惊鸿微微眯眼，“这一仗，我不会输的。你这次，必须跟在我身边。”
“再过两日要到季陵城了，你放我下来，我要去季陵城中看大夫。你可以让寒星看着我，等我休养好了，再去寒谷山找你。”
沈惊鸿闭上眼，笑道：“含春，这是行军打仗，不是游山玩水。”
我捡起手边的包袱砸向沈惊鸿，他闭着眼金，动作却敏捷，抬手便接住了包袱。
身下马车突然一震，我没坐稳摔了出去，沈惊鸿睁开眼，一把将我捞到了怀中，我顺势想打他，却被他给按住了。
沈惊鸿皱了皱眉，低哼了一声。
“我的伤口要是现在裂了，那你我怕是都得死。你还是祈祷我能好好到寒谷山，打赢这一仗。”
我咬咬牙，没有对沈惊鸿的伤处动手，扭过了脸。
抵达军营，我下马车时双脚落地还有些不习惯，在马车上几乎坐了十天，我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
沈惊鸿明明伤重，可脸色看上去却不错。下马车前，他让我给他穿上了盔甲。
几十斤重的盔甲压上他的肩头时，我看到他皱了皱眉，唇色暗淡了许多。
寒谷山其实不能算是一座山，这是北周的最西边，原是绵延千里的寒谷山脉中的一座无名山，只是这里的地势相较于其他险峻的山脉群山，更加平坦一些，百姓便多选择从此山经过，这里成了连接北周和西秦的一条要道。
前梁时期，这里便改命为寒谷山，山下有小城镇，朝廷派来大军驻守，便有了军营。
说是小城镇，其实自从西秦崛起，开始攻打北周后，这里的普通百姓许多已经迁到了寒谷山脉之后，季陵城附近居住，这里剩下的都是士兵和他们少部分的家人了。
但即使早知道，我刚下马车时，看到这完全不同于繁华的应安或者屿澜城的军镇时，还是被这里的荒凉震撼到了。
并非是草木稀疏的荒凉，而是另外一种肃然，缺乏鲜活生动的荒凉。
没有一丝喧嚣热闹的人声，这里仿佛是静默的，只有风声穿梭过一顶顶军帐，吹得高挂的军旗响动。
这里的将领对沈惊鸿的到来显得十分激动，笑着围上来，见过礼之后便冲上前来为主了沈惊鸿，似乎完全不知道沈惊鸿来此是因为在应安城中被慕容平摆了一道。
我看着这些人，嗅到了那些残存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有些反胃，想要退开，却被沈惊鸿抓住了手。
我愣了一下，其他人这也才发现了藏在沈惊鸿背后的我。
下车前我本想戴上幂篱，但是沈惊鸿说没什么必要，这会儿无数道探究直白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我就算镇定，掌心也出了汗。
“沈将军，这是——夫人？”
“安悦郡主长这样啊？”
“郡主还能来咱们这里？”
……
我听着想甩开沈惊鸿的手，但是那手全抓得很牢。
“这是我娘子，陆含春。”
沈惊鸿没有回头，可我仰头看着他的脊背，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笑意。
“将军夫人不是慕容家的人？怎么姓陆？”
“妾室？”
“看将军态度不像啊，将军可没说这是妾室，我听闻沈将军先前有一位姓陆的夫人，据说和离了？”
“别管了，将军说这是他娘子，我们日后见到称呼夫人应当没错吧？”
……
没有理会身后那些人的探究，沈惊鸿拉着我进了军帐。
寒星跟在了后面，进了帐子便急忙帮沈惊鸿卸甲。
“将军，其实不必如此的，你的伤势——只要你在这里，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士气已经大振。”
“还不够，只是穿着回家和他们见面，不是上战场还能撑得住。”
沈惊鸿虽然河阳说着，可是盔甲卸下，沈惊鸿的额头全是细密的汗水。
我看了一眼沈惊鸿，说道“找军医看看？”
沈惊鸿：“军医不行，让寒星去镇上找个大夫来。”
“可是你去镇子上请大夫，不也是打草惊蛇？”
我刚说完，便愣了一下，再看向沈惊鸿时，便瞧见了他眼底的笑意。
沈惊鸿看向寒星，说道：“去吧，就说寒春夫人水土不服，病了。”
我抿着唇，瞪了沈惊鸿一眼。
又利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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