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碘酒【完】
“好的，现在为您办理退房手续。”前台，一个相貌熟悉感很强的男子滑动着鼠标，面无表情地对他们说道。
黎熠桓有点恍然地凝视着他的脸，一部分因为刚才那句“在一起”还让他没晃过神来，另一部分感叹系统的神通广大，让他们这种非法入住也变成了正常支付的开房，又一大部分因为眼前的人长得有点太像邵诚闻了。
难道是他的错觉？
总不可能是太久没见到那小子，有点想念吧？
黎熠桓想起他们一整个寒假仍然空空如也的聊天框，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调整休息时，他和容翊商量出的结果是，他们一起到组织大楼里找之前那个年轻同伙，顺便把所有同伴都找齐，收集点信息，多一些情报。
这个决定是综合了黎熠桓和容翊两个极端的意见的。黎熠桓原先决定要潜入码头，去那伙人之前装毒品的废弃仓库看看。因为他的疑惑太多，迫切地想要解开他们把码头当成商谈会议地点的原因；容翊则是害怕他亲爱的角色们会受伤，坚持静观其变，并且保持人设。
为了保证最大程度的安全，也尽可能地获得消息，他们对彼此做出了妥协。
那个神似邵诚闻的男子开始给他们办理手续，但是动作看着非常不熟练，黎熠桓想问问容翊觉得他眼熟不眼熟，拍了拍同桌的肩膀。
他同桌颤抖了一下，转过头来，眼神有些敌意，但很快又消散了。
黎熠桓有些茫然。他同桌这是终于意识到他有读心术，开始抵制他的接触了？
不对。好像他同桌之前也时不时地有些抗拒。但也有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比如在海里，他搂着他的腰的时候……
……什么鬼。黎熠桓摇摇头，发现自己最近的举例越来越清奇了。
那时候海水冷得要死，当然没什么太大反应了。人还能活动四肢都不容易了。
“您的□□。”长得像邵诚闻的男子把几张纸递给黎熠桓。
“谢谢。”两人正准备离开，另外一个服务员叫道，“先生。”
黎熠桓转过头，那服务员满脸笑意地把一副眼镜递给他：“您的眼镜。”
黎熠桓是不近视的，他确定这不是他的眼镜。但他总隐约感觉这两个前台不太对劲，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接住了那副眼镜。
先收着吧。万一有奇效呢。
他没注意到自家同桌看着那副眼镜，短暂地愣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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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翊方向感极差，黎熠桓带着他在这个大都市转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之前组织大厦的位置。海滨酒店距离大楼很远，他们连坐公交车的一元钱都没有，只能硬生生走过去。
走进这栋冷冰冰的大楼，黎熠桓下意识地感觉不舒服。那晚调整休息时，他看见不少正在杀人的暴力分子，但是现在来往的人穿着黑西装，一个看着比一个规矩。
不亏是敢把基地开在市中心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齐全的。
“以纯。”黎熠桓斟酌着，觉得叫全名太严肃，叫名字又太亲昵，想了想还是决定选择后者。毕竟全名总让人感觉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你走前面。”
容翊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什么感情，但对视时间太短，那副面瘫脸还没能把这感情表现出来，他乖乖迈开步子向前。
刚才神似邵诚闻的前台小哥，在□□中夹了一小张纸条给黎熠桓。
上面潦草地写着四个大字——
小心身后。
黎熠桓恰恰有过被人拿枪指后脑勺的经验，看到这四个字心里都发毛。
但是他毕竟是不死之身啊。对他开枪总比对容翊开枪好得多。
能者多劳，他当然得抗下这份责任。
“乙醇！”电梯门开，他们的目标对象，那个沈以纯的同伙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见到容翊，热情：“哥，我正打算去找你。”
容翊蹙眉，沉默。
“我得手了。”年轻男人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怎么样，没亏欠你的栽培吧。”
前三章里简要交代了沈以纯和这个年轻男人的关系。容翊告诉过黎熠桓，这个年轻男人叫做郑卿，父母双亡，是个小混混，进入组织前常年在一帮□□中称王称霸，很多人看他不顺眼。一次被群殴后，他遇到了沈以纯。沈以纯看中了他的力量和敏锐的反应力，把他招进组织当杀手，给他取代号慈鲷。两人关系除了队友以外，还带点师徒情怀。
“哦？”容翊饶有兴致。
“走走走，进暗房，我给你看看那好东西。”郑卿很兴奋，余光扫了一眼黎熠桓，笑，“兄弟你居然还活着，看来真的是不死之身啊。悠着点，别让人发现了，不然到时候把你拉进实验室里解剖研究，有你哭的。”
黎熠桓懒懒地笑笑。
果然像他判断的一样，这次任务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诱饵。
沈以纯这个人还真不愧是杀手，心思毒辣。
不过也是，没点头脑，又怎么可能混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呢。
他们跟着郑卿一起坐电梯上去，郑卿兴致勃勃：“那货的质量真的非常好！纯度很高，我真好奇他们从哪里找到的这种好东西。”
“听说是从老头那里拿到的。”黎熠桓适当地插插嘴，希望能从中套出点线索。
“老头？什么老头？算了算了。他们的供货商我们一向也没什么头绪。比起这个，老大你当时怎么就和他们谈崩了？不是说面上答应他们一切要求吗？”郑卿奇怪。
黎熠桓有点紧张地撇了眼容翊，容翊仍然非常淡定：“那女的也在。”
郑卿睁大眼睛:“不是说好的正常谈生意吗？qun玩这么阴？真不怕被人笑话。”
容翊冷笑。
黎熠桓松了口气。看来他同桌对事态的发展也有自己的理解。
那个女人跟qun肯定是有关系的，而且应该不仅仅是上下属之间的关系，否则她不可能带着孩子执行任务。他们只有可能是男女关系，无论是夫妻或者情侣再或者玩玩。
那女人看上去杀人非常老练，也许是组织的招牌杀手。
她会出现也许本身就代表着谈判对象的死亡。
不过这当然没有论据可以支持，他们一直都只能猜测。
“不过那女的也真是忠心耿耿？呵，居然真的会给那种男人生孩子，还组建家庭。”郑卿嘲讽道，几人走出电梯，长长的走廊昏暗，“等到他不要她了，她就知道在道上脸这么熟的坏处了。接活儿都接不到。谁看到她不知道是生意谈不拢了？”
容翊没说话。黎熠桓觉得是时候可以利用一下“任黔”这个角色的新人手身份，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女的是什么来头？我走在沙滩上，她直接一把枪对准我了。”
郑卿没对他的无知表现出诧异，看来是赌对了，任黔确实不了解这些。郑卿不动声色地把身体重心向后挪一些，一副要讲长故事的样子，对他说：“那女的跟qun好了二十年来了。看不出来吧？长得还怪年轻的。她一直帮他做事，每次生意谈得不愉快，或者本来他们就没打算好好谈，总之就是想搞死别人的时候，她就会出现。这女的可是瘟神啊，枪法特别准，基本上她出马的任务就没有失败的。”
郑卿说到这里又笑了：“不过，哪里能跟我们这里有个不死之身比呢。枪法再准有屁用，根本不带怕的！诶兄弟，你是怎么抗住枪的，疼吗？”
黎熠桓摇摇头:“子弹会自动消失。”
“天哪。你来做杀手吧，兄弟。有你这副身体，其他杀手不都没饭吃了。”郑卿感叹道，“也还好你在我们这儿。要是遇到你这样的目标对象，我自闭到十年不碰枪。”
黎熠桓笑笑。
郑卿话多得有些反常。
他们身后有人。
这两个念头盘旋在他脑中。
他放缓脚步，给了容翊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地走得快些。
按照容翊告诉他的话来看，沈以纯是郑卿的恩人，是伯乐，他没有任何理由要去杀害这个老大。
但是他刚才试图接近郑卿的时候，他回避了。
这是典型的不希望被读心的反应。
容翊有时候都会忘记他会读心这件事，一个对他没有戒备心的人不可能时时刻刻记住他的这个技能。
能让他完全无机可乘，只可能是一直非常警惕。
黎熠桓想起那天他和郑卿初次相见，他年轻的脸上带着激动，问他是真的会读心吗？
仔细想想，那激动里可能也夹杂着紧张，只是这两种情绪通常不太分辨得出来。
他当时读到了他对于计划成功的渴望，但是谁也不能保证那不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毕竟读心只能读他当下所想的内容。
恐怕郑卿也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故意把手伸出来给他读。
“诶，奇怪。”郑卿走到走廊的一间房间前，指纹解锁。房间里光线很暗，墙上挂着看不清的器材，让人感觉很压抑，“我没放在这里吗？难道在杂物间？”
说着他退开，又往走廊尽头走。
黎熠桓心中警铃大作。
他们身后还有人。这说明走到尽头后，他们就没有前路，也没有后路了。
他几乎已经做好了把同桌全身上下抱住的准备。
郑卿磨蹭着，这间房间没有指纹锁，他挨个试着钥匙插孔，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突兀，让人不安。
“哎呀……”他的声音越来轻，直到快要听不清，“找不到了……”
郑卿转过身来，脸上仍然笑着，却已全然是另外一副模样。
阴冷，狡猾，像阴沟里的蛇。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实，听上去只有一个人，大概是个穿着皮鞋的成年男子。
黎熠桓深呼吸，不动声色地拉住容翊的手，转过身去，看了那个来者一眼。是个长相非常出众的男人，看上去年纪稍长，但是五官轮廓非常完美。
失真的声音顺着手传过来，他同桌的声音很轻很淡：“难怪叫他慈鲷。”
一时间他也没功夫来管他同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郑卿冷笑着，笑容越来越放肆，他勾起容翊的嘴角：“以纯……师父，你看后面，是你想念了很久的人吧？”
容翊冷静地转过身去，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后，仍然面无表情。
“宝贝。”那个年长的男人愉快地看着他，声音低沉得像是恶魔低吟，“我很想你。”
容翊仍然没什么表现。黎熠桓听到失真的声音涌来：“他背叛了沈以纯？”
黎熠桓垂眸，觉得容翊这个猜想是对的。
但是？？？？
这个男的说“宝贝”，说“想你”诶？？？
他们是情侣？所谓背叛是指爱情上的？
黎熠桓知道这时候重点不应该放在这里，可还是忍不住感觉三观被冲刷了。
等等。
好像早就是有预兆的。
昨夜和那个女人交涉的时候，她琐碎的语句里，有一句就是“他这种男人。”
而黎熠桓不过自己没注意到罢了。
可是？？？？
黎熠桓还是觉得有点震撼。
他当然是知道同性恋的，也对这个群体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尊重——不支持但是不非议。可是这可是本正经小说啊。
他回想了一番目前为止的剧情，忽然觉得晴天霹雳。
哪里正经了？从一开始就是gay吧啊！！！！
黎熠桓彻底跪了。
黎熠桓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回过神来。
现在他们的处境非常危险。
这两个人很明显对容翊有杀心。
“宝贝，还记得我们在医务室第一次相遇吗？”男人无视黎熠桓，凑到容翊耳边，笑着，“我一直都没机会跟你说，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爱上你的身体了。”
黎熠桓透过读心术听到同桌心里在哀嚎。他有些忍不下去。
不是，这大叔也太恶心了吧？
“你总怪我找其他的男人。”那大叔继续说道，似乎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径有多过分，“其实我真的想说，你错怪我了。”
容翊呼吸开始不稳。
他其实一点也不习惯别人靠这么近。
“我最爱的一直都只有你的身体。没有一具其他的比你的更美了。”
“所以，亲手把你的外衣一层层剥下来是我最大的渴望。”
黎熠桓抬眸，顿时惊了。
男人手上握着能折叠的一米长的刀子。
他这分明是想要剥人皮。
黎熠桓想也没想，直接把同桌扑倒，努力用自己的身体把容翊的包裹住。
失真的声音消失了，贴着后背，他能感受到容翊的心跳很快，想必是被吓到了，已经没有心理活动了。
男人一刀刺下去，手法非常熟练，刀子在黎熠桓的身前几毫米消失，无论怎样都刺不下去。
“啧。”郑卿笑着，“我原本还以为没必要两个人出马，看来你说对了。”
他一发力，狠狠地把黎熠桓从容翊身上掰开：“原本以为姓沈的肯定会中途把这家伙丢掉，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是两个人一起出现的。”
然后黎熠桓睁大眼睛，看见昏暗的光线中，那个年长男子和郑卿接了个吻。
他强忍着生理上的恶心，手掌青筋爆起，要去抓住容翊的衣服。
他同桌意识不清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见那把长刀刺进那具弱小的身体，只知道耳边的笑声一直没有停止。
他放在裤兜里的眼镜镜框硬邦邦的，硌人，特别难受。
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耳边回荡起容翊几小时前说的话——
“他们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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