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分离
沈舫的假期有限，不可能一直留在国内陪着林玳复健。
他的工作目前还是在挪威，挪威那边的假期一结束他就要飞回挪威继续工作。
林玳知道沈舫终有一天会回去，所以一直回避着这个话题，好像自己不主动提不主动问，沈舫就会一直待在国内陪他度过这漫长又难熬的康复训练。
只是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周五做完康复训练后，康复师说周末就可以不用做了，怕伤臂负荷不了。
“下周二再继续。林先生的手指已经有了很显著的改善，可以试着在这段时间里握一下拳，要实在不行，我们下周二再慢慢来。”
林玳谢过康复师，叫上沈舫走了。
回去的路上，沈舫几度欲言又止，吃饭的时候也一直盯着林玳看，饭菜也没吃几口。
林玳察觉到他的异样，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他闷头夹了一口小白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问他是不是要回挪威了。
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住林玳，沈舫放下碗筷，点头道：“学院那边给我发来了邮件，说已经给我定好了这周六一早的机票。”
周六……明天，这么快吗？
“其实学院那边几天前就给我发邮件了，但因为时差问题前天早上才收到，加上我最近都没有去看邮件，今天早上才想起来去看……”沈舫一开始也以为是看错了，可他反复看了那封邮件十次以上，才终于接受现实。
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也早就在心里自我安慰了无数次，林玳还是忍不住鼻头发酸，眼睛像迷了沙一样难受，已经开始泛红湿润。
他抬起头，看着沈舫：“所以你今晚就要走了，就要去机场了，是吗？”
从康复中心到市区就有两个多小时的距离，市区到机场又差不多是一个小时，明早再走肯定来不及，只有今晚走，然后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下，第二天一早去机场。
“林玳。”沈舫看不得林玳哭，连忙安慰他：“我们还可以视频，我可以再哄你睡觉，我们虽然相隔远方，但心是一起的，不是吗？”
“我舍不得你……”林玳说，“复健真的很痛，扯到神经的那种痛，你在的时候我还能从你那里寻求些力量和安慰，你离开了之后，我就只能独自忍着了。”
沈舫心疼极了，林玳这是在挽留他，想让他留下来，不想让他回挪威。
“乖。”沈舫抹掉他眼角的泪，“挪威还有一群学生等着我领着他们毕业，等我……”
话还没说话，林玳忽然抓住了沈舫的手，说：“那我呢？”一年的空白期让他心里无比恐惧两人再分开，生怕再分开就见不到了，“我也需要你，很需要很需要。”
“别闹了林玳。”沈舫不能理解林玳现在的行为，他抽回手，“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去完成。”
“可你的工作不是这个！”林玳也激动了，他心里害怕，怕沈舫像之前那样不辞而别，与他断了一切联系，他怎么找也找不到，那种每天带着期望漫无目的地找人的日子他不想再经历一遍，“你该是设计师，而不是去做那些学生的老师！”
像是戳中了什么，沈舫盯着林玳看了许久，随后嗤笑一声：“设计师？林玳啊，到底是谁让我做不了设计师的啊？”
林玳一时嘴快，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刚才那句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刚想说句什么来挽回，就听见了沈舫的话，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带冰的冷水，从头到脚冷到刺骨。
“所以，你心里还是过不去是吗？你到底还是没有原谅我是吧？你心里的那道坎始终都没有垮过去过是不是？”
沈舫收拾着东西，“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玳上前扯过沈舫手里的衣服狠狠丢在地上，“我什么都做了，我能想到的所有弥补的方式也都做了，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还想要我做什么我都马上去做！”
沈舫捡起地上的衣服，放缓了语气：“林玳，你现在的情绪很激动，我不想和你吵架，我收拾东西，你在旁边冷静一点，等我收拾好了，我们再谈好吗？”
“我什么都没有了！”林玳情绪激动，“我的手废了，我抛弃了我心爱的钢琴，心爱的音乐，我的名誉毁了，我还能怎么做？你还想让我怎么做啊？你告诉我！”
沈舫现在后悔死了，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在林玳情绪激动的时候说出那句话。
只是因为戳到了自己心里那不甘心的点，就失控地说出那句话，让林玳也跟着情绪失控起来。
他现在忽然想去买包烟坐在夜晚的冷风里猛抽两根烟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出这道门，心里的预感告诉他，如果自己走出了这道门，他和林玳之间好不容易修复好的隔阂又会重新出现，再想修复就难上加难了。
沈舫深吸一口气，丢掉手里的衣服，径直朝林玳走过去，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林玳还在哭，眼泪顺着脸部轮廓流到唇边，很快被沈舫舔掉。
许久之后，沈舫才放开林玳，用手擦着他脸上的泪水，温柔问他：“现在愿意冷静下来听我说了吗？”
林玳没回话，手却紧紧抓着沈舫的衣服。
“当年我被迫出国，挪威学院那边丝毫没有因为我在国内的‘抄袭’风波为难我，反而处处对我照顾，所以学院我必须回去，不光是为了学生，也是为了还学院一个人情。”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想把我留下来，但是林玳，你相信我，就这一次，我回去把挪威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我会回来，我会陪着你，之后哪儿也不去，我就守着你一个人。”
“刚才的话是我口无遮拦，我没有任何要怪你的意思，对不起，千万别多想。”
林玳半晌没说话，默默把自己缩进沈舫怀里，右手紧紧搂着他的腰，把心里的害怕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沈舫心疼地吻着他的发顶，一遍遍安慰他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我们不会再分开了，再也不会了。”
当晚，沈舫哄着林玳睡了才拿着行李离开。提前叫好的车已经在康复中心大门口等着他了。
乘电梯从十楼来到一楼，路过大厅时，沈舫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大厅中央摆放着的白色钢琴，想起那晚偷偷来这儿弹琴的林玳，沈舫不自觉笑出来，继续往外走。
回到市区后，沈舫没有去住酒店，而是去了机场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kfc里，要来无线密码，拿出电脑顶着时差强打精神跟挪威那边的学院负责人通视频，向负责人表达了自己想要在这学期结束后辞职的想法。
负责人是位很好说话的中年女人，是位美籍挪裔，当年就是她向沈舫递出的橄榄枝，听见自己费心找来的沈舫要辞职，女人难以置信：“why？”
沈舫微微一笑，说出了他的理由——我的爱人在这里，我不想离他太远。
女人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舫几眼，流程性地询问沈舫是不是想好了。
沈舫点头，说自己一早就想好了。
女人见沈舫去意已决，不再过多挽留，同意了她的辞职申请，让沈舫回挪威后给她递交一份申请就行。
沈舫万分感谢，和负责人又聊了几句才挂断视频。
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沈舫摸出手机，找到那个独属于自己与林玳的号码，反复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好几眼。
他从背包的夹层口袋里翻出那晚靠在飘窗上画的图纸，将它展开铺在桌面上，用手机拍了一张照，传给了林玳专门为他申请的新微信号上，并附文：希望等我从挪威回来的时候，能为你戴上我亲手设计的新作品。
七十多公里以外的康复中心十楼vip套间里。
林玳躺在床上，看着新手机里沈舫发给他的微信消息，抱着被子哭的泣不成声。
当沈舫坐上飞往挪威的飞机时，林玳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蓝天出神。
好像身边没了精神支柱，林玳做什么都浑浑噩噩的，吃饭也没了胃口，基本吃两口就不想吃了。
护工来收拾碗筷的时候都差点以为他一口没吃，还好心提醒他多吃点。
林玳点头谢过，没说什么。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看见本来说让助理来接他去酒店吃饭的谭冶居然亲自开车过来时，林玳是真有被吓到。
“是沈舫让我来的。”谭冶一点都不想抢功，也不愿意帮人做那不留名的事，“我昨晚正抱着我老婆睡得正香，他一个电话打过来，说他不得不回挪威去，让我来看看你。”察觉到林玳情绪不高，赶忙又说：“小叔叔你说他是不是傻？你是我叔叔，我会不来照顾你吗？用得着他多操心啊？”
林玳笑了笑，“你不是陪老婆吗？”
“老婆要上班，陪不了我。”
“滚，赶紧的，衣服呢？”
谭冶赶紧把衣服递给林玳，问需不需要自己帮忙穿。
“我没手吗？”林玳白他一眼，拿着衣服走进浴室。
衣服足足穿了有一个多小时，林玳才从浴室出来，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小叔叔，你真的太适合穿西装了。”谭冶由衷地说，里里外外把林玳夸了个遍。
林玳知道谭冶这是在找话题让他分心，但他没工夫听谭冶胡说，催促他赶紧走。
“小叔叔啊……”谭冶帮林玳整理着西装扣子和领带，没头没尾地说出一句：“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林玳忍无可忍，踢了谭冶一脚，“你搁我这儿装什么文艺青年？这是你跟小叔叔说话的态度吗？”
谭冶疼得原地跳脚，“小叔叔！之前我们还亲亲来着！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说到这个林玳就想起那晚的事，气不打一处来，追着谭冶就要打，“你还好意思提？你自己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知道我怎么过的那一晚吗？！”
“别别别，小叔叔，好痛！”
“痛死你活该。”
两叔侄在套间里你追我赶了好几圈儿，见林玳终于不再伤神，谭冶才放下心，立马跪地求饶：“我错了小叔叔。”
“那还不赶紧走？你想让女方家等你？”
“走走走。”谭冶起身，主动走过去给林玳开门，摆出一副酒店迎宾的姿态，对着林玳就是一个标准90°鞠躬，“小叔叔请——”
林玳忍俊不禁，“傻逼吧你？”
谭冶带上门，丝毫不觉得林玳的话是在侮辱他，反而说：“小叔叔开心我就开心，小叔叔不开心我就傻逼一次逗小叔叔开心，这有什么？”
“我侄媳妇知道你这么傻逼吗？”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我就只傻逼给小叔叔一人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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