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戒指

原本晴朗的天忽然暗了下来，成片的乌云积压在a市的天空，伴随着阵阵雷声和越吹越大的风。

        路上有车追尾，两位驾驶员僵持了二十多分钟才解决完，等恢复通车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小雨。

        出租车司机将车停在了枫林湾小区门口，抬头望向后视镜里坐在后座的沈舫，一想到他还在不断流血的右手，有些心疼自己的真皮座椅——会不会染上血啊。

        “先生，到了。”司机提醒一直望着窗外的沈舫。

        沈舫从外套里掏出钱包，把里面所剩无几的七八百块现金全给了司机：“不好意思，把你的座椅弄脏了。”

        上一秒还心疼座椅的司机看见沈舫手里的钱一瞬间变了脸色，笑着半推半就地收了钱，还问沈舫需不需要等他出来再把他送回鼎盛花园。

        “不用了。”沈舫收好钱包，向司机道谢后下了车。

        司机想把自己的伞给沈舫，一转头发现沈舫已经跑进了枫林湾小区里，便不再理会他，打动车辆掉头离开。

        林玳刚挂上景溆的电话，正要出门去超市买些食材自己做了给景溆拿去——他好不容易恳求景溆多去看看沈舫，监督他好好吃饭，哪怕少吃点也比什么都不吃要好。

        景溆虽然不想和林玳打交道，但也终究是不忍心看着沈舫就这样下去，所以听从了林玳的意见，由他做好后拿给她，她再带去给沈舫。

        林玳回屋套上外套拿上钥匙正要开门，忽然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怕外面是私生和不知好歹的记者，他把门内显示器打开，看见沈舫出电梯后正往他这边走。

        由于显示器比例视角有限，林玳只能看见沈舫的胳膊肘以上的画面。他看不见沈舫受伤滴血的手，以为沈舫想通了来找他了，急忙打开门，带着一脸笑意：“沈舫！你怎么来了？怎么不给我提前说一声？”

        沈舫原本站在门口抬起一只手正要敲门，没想到门会忽然被打开，举着手愣了几秒，下意识想将自己受伤的右手藏在身后，不让林玳看见。

        林玳眼疾手快，“你手怎么了？”

        沈舫不打算藏了，将满是鲜血的手露了出来。

        林玳吓了一跳，赶忙把沈舫拉进屋，一边问他弄的一边转头去找医药箱，还时不时指责他：“先把血止住，小区里有诊所，一会儿带你去处理一下，伤口这么大这么深可能还要缝针，你到底是怎么弄的啊？还是在右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样你以后万一留下病根，还怎么画设计稿啊？！”话音刚落，林玳就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刚想道歉，就听到沈舫的冷笑。

        “设计稿？”沈舫言语冰冷，“你觉得我还有机会画设计稿吗？你不会忘了你对我做过什么吧？还是你觉得我怎样都无所谓，你开心就好？”

        “不是的！我只是……”林玳摆手想解释，却又觉得似乎自己怎么解释都不对，关心？沈舫会信吗？说嘲讽他肯定信，最后索性放弃，只是低声对沈舫说了句“对不起”。

        沈舫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不打算和林玳再继续浪费时间。他拿出手机，照着记忆，拨了林玳的私人号码。

        一分钟没到，他听到了一阵轻快的钢琴曲——林玳放在外套内侧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陈笙的话得到了证实，沈舫气不打一处来，紧握着手机的手指已经泛白，他盯着林玳：“你给我的号码，是你的工作号对不对？刚才我拨出的号码才是你的私人号，连谭冶都有你的私人号，我却没有！”

        沈舫的心里有满腔的怒意，早在他发现林玳联合谭冶搞垮他的时候他就该把这怒火发泄出来，他却因为顾及着心里的不舍一直没有对林玳说过什么重话。可陈笙让他知道自己得到的号码只是个工作号开始，他就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他愤怒地扔掉不堪一击的备用机，朝林玳怒吼：“从头到尾，你给我的都是假的！从喜欢的话，到为我做的事，之前的戒指是，现在的手机号也是！我他妈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

        林玳看着摔到自己脚边的手机，被这样的沈舫吓到了。他也不是傻的，听到沈舫的话，又想到之前陈笙给他打的那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把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陈笙告诉你的是不是？”

        沈舫冷道：“我倒是要感谢陈笙，要不是他，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是你联合谭冶背后阴我，也不会知道你连手机号码都骗我！亏我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把你的号码放在第一，我甚至都不用存，我把你的号码记得倒背如流，你看着我每次打电话发消息给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嘲笑我傻？还是佩服自己的心机？！”沈舫看着林玳，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拳，揪着他的领子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心。

        林玳从沈舫的眼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愤怒和怨恨，后者气得浑身都在抖，双手紧握，感觉下一秒就要一拳砸在林玳的面门上。

        之前总想看一向温温柔柔的沈舫发起火来是什么样子，现在终于看见了，林玳却有些慌了——他承认他害怕了。

        沈舫和他的身高体格相差太大，他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沈舫愤怒之下的拳脚，但他知道，自己如果在这时候害怕后退的话就永远没机会了。

        林玳上前几步抱住沈舫，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努力压着内心深处的恐惧，语无伦次地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我对不起你，我承认，一开始我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因为我无法接受你妈逼我妈跳楼的事，我想为我妈报仇，所以我骗了你，我什么都在骗你，甚至于给你留的工作电话也是想戏耍你，可是我是人啊，相处的这三年来我对你也是有感情的，我慢慢喜欢上你，我想天天和你腻在一起，但我妈的事一直困扰着我，你懂我那种纠结的心理吗？”

        沈舫轻扯嘴角，努力忍住将林玳推开的想法，“是吗？那你现在又是怎么想通的？你对我的喜欢抵过了你妈的死对你的影响了是吗？”

        林玳没看见沈舫隐忍愤怒的脸色，自顾把律师的事告诉给了沈舫，没有一点隐瞒地将绿皮笔记本和手写信里的内容都全盘托出，“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我伤害了你，我毁了你，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让我体验你的感受，我一定会像你爱我一样爱你，相信我好不好？”

        沈舫闭了闭眼，把林玳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强行拉开，借力将他重重推开，朝他吼道：“别他妈再骗我了！”

        沈舫力道不小，林玳被推到了墙边，脑袋磕在了白墙上，眼前顿时晕乎乎的，好半天才缓过神。他看向沈舫，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哄几句就会没事的沈舫了吗？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你说的话深信不疑吗？你到现在都还在骗我！”沈舫瞪着发红的眼睛怒视着林玳，周身散发着的冷意成了一根刺，深深扎进林玳的心里，刺得林玳一阵心疼。

        “我这次是真的！”林玳也吼起来，他忍着磕疼的脑袋上前几步想要再次一把抱住他，被沈舫灵巧躲开，他只能抓住沈舫的手，急得就差给沈舫跪下了，“我承认我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你对我没了任何信任，可是我是真心的，就这一次，我求你了……”

        沈舫这下直接甩开他的手，接着伸出自己受伤的右手给了林玳一巴掌，力道之大让林玳直接踉跄着摔到了地板上。

        林玳半边脸沾染上鲜红的血液，压根没想过沈舫会如此绝情的同时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再给你机会？在你眼里我沈舫是有多下贱啊？被你骗了这么多次，搭上自己的前途事业还不够，还要和你继续纠缠在一起吗？！”沈舫吼完有些大脑缺氧，他看一眼地上的林玳，语气稍微有些缓和，“林玳，我们两个就到这儿吧，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你，也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面前。”

        “不要！”林玳知道沈舫要走，也知道沈舫如果今天踏出这个门，那以后他两就真的不可能再见了。可脑袋的眩晕让他现在无法站起身，他只能拉住沈舫的裤腿抱着他：“你不许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是认真的！你再相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可沈舫已经不愿意再和林玳多说一句话了，他奋力抽出自己被林玳抱住的腿，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出去，任凭身后的林玳再怎么叫他也无动于衷。

        雨下大了，沈舫从楼里出来，望着漫天的大雨，心里五味杂陈。

        思考几秒后沈舫还是决定就这样走进雨里，让冰凉的雨水浇灭他心头的怒火也是好的。

        右手的鲜血刚流出来就被雨水带走，刚刚发泄过一通，沈舫脚步有些虚浮，他慢慢走出枫林湾小区大门，远远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出租车——就是刚才他坐的那辆。

        出租车司机似乎也看到了沈舫，赶紧打转方向盘向他开过来，停在他面前后放下副驾驶车窗，催促他赶紧上车。

        沈舫打开后座上了车，对司机说了声谢谢。

        “虽然我这车是真皮座椅，但清洗费也没那么贵，收你八百多块钱，心里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意思。”司机从副驾驶座位上拿起刚在药店买的纱布和消毒酒精和碘伏扔给他，“先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吧，总这样也不是事，刚还淋了雨，恐怕会感染。”

        陌生人的关心往往是最戳人的，刚刚和林玳对峙时都没掉一滴眼泪的沈舫现在却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跟着掉。

        司机专心开车，没注意到沈舫的情况，他看着导航屏幕上的路况，问沈舫要去哪儿，他好规划路线。

        沈舫抹一把眼泪，把景溆的地址报给了司机，想到林玳撞到墙上的脑袋，忍不住问司机：“不好意思，能借你的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司机大方递给他，“没有密码，你打吧。”

        沈舫道了谢，给林玳的助理打了个电话，“你哥在家里出了事，你来枫林湾带他去医院吧。”说完就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司机。

        景溆的地址在市中心，沈舫之所以要去她那里，是因为景溆老公是个外科医生。之前在市医院工作，后来从医院里离开后就自己在市中心开了个小诊所，偶尔去大医院坐诊几天，收入也算可观。

        出租车停在诊所门前，沈舫拒绝了司机给他的伞，下车跑进了诊所。

        景溆的老公叫李熠，和景溆一样是位很温柔很绅士的人，他认识沈舫，也和景溆一样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一样看待。

        沈舫跑进来的时候，李熠刚给一位病人开完处方，让护士给患者配药。

        他看见被淋成落汤鸡的沈舫还有些惊讶，连忙让护士去拿条干净的毛巾给他，在沈舫伸手接毛巾的时候看到了他右手上包扎简单的纱布，“这是怎么弄的？”

        沈舫四处看了看，确定景溆不在这里，这才跟李熠说自己的手被镜子碎片给割了，可能会有碎渣在里面。

        李熠赶紧解开他的纱布，接着灯光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松一口气：“还好，没有碎渣，只是可能要缝个两三针。你又淋了雨，为了预防感染还是打个破伤风和消炎针，吃点药。”

        沈舫点头，看着李熠：“别告诉我姐。”

        李熠笑起来，“姐夫什么时候在你姐面前说过你不好的？”

        “谢谢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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