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谎
三年前，十月的一个阴雨天。
林玳受邀参加他代言的某个珠宝品牌的新品发布会，在现场遇到了品牌聘请的新品设计师沈舫。
沈舫的设计才华是业界公认的，他受邀在发布会上为林玳设计的作品站台讲解设计思路及其中深意。
那副充满自信，侃侃而谈的模样一下就吸引了林玳的目光。
他毫不吝啬地当众夸赞着沈舫的才华，甚至表示希望有机会能再次戴上沈舫设计的作品出席下一个活动，“要是能出现在我的演奏会服装配饰里就更好了。”
沈舫被林玳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说了好几个不敢当，“能有机会和林玳老师合作，也会是我的荣幸。”
林玳没有继续和沈舫互捧下去，把活动流程走完，期间时不时偏头看他一眼，心里打定了主意。
当天活动结束，林玳就把沈舫堵在了甚少有人走动的楼道里，向他提出了交往要求。
沈舫被他突然的话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回过神，问他为什么。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林玳笑着反问他，“你的样貌，才华，声音，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吸引着我，让我太喜欢了。”
沈舫面带惊恐，他不是不知道像林玳这样身份的人口中所说的“一见钟情”是什么意思，虽然他很久以前开始就喜欢林玳，但不想把自己融入到林玳的生活里，于是婉言拒绝：“不了，林先生的喜欢太有分量了，我怕我承受不起。”说完就要走。
林玳赶紧拉住他，手伸进沈舫的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把自己的号码存了进去，笑着对他说：“这是我唯一的电话号码，给你了，想好了就告诉我，我等着你。”
林玳喝了点酒，被助理开车送回了a市。
到枫林湾时已经临近凌晨两点，林玳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谢过助理，带好帽子口罩，打开车门下了车。
门口正在打盹的保安认出了林玳，连忙叫住他，把沈舫给他的钥匙递给林玳。
“他走了？”林玳问。
保安点头，转身走进值班室里继续打盹。
林玳看着手里的钥匙，嗤笑一声，继续往里走。
自从三年前他和沈舫确定关系在一起两三个月后，林玳就借口怕被记者拍到，软磨硬泡让坚持分开住的沈舫一时心软搬来了枫林湾公寓区，一住就是现在。
林玳给沈舫准备的公寓在枫林湾4栋12楼，这里安保很好，隐私性也强，林玳出入这里三年都没被记者拍到什么，外界对沈舫的存在更是不知情。
电梯一路上行，最终到达12楼。
林玳走出电梯，拿着钥匙捅进锁孔，旋转两圈后开了门。
一进门，林玳就皱眉“啧”了一声——地板上全是碎落的碗碟，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难闻的味道。
火气这么大？林玳心想。三年多以来他还从没见过沈舫发火的样子，好像沈舫对他永远都是温温柔柔，他说什么就什么。
现在看着满地的狼藉，林玳心里忽然有些好奇：沈舫生气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林玳走进屋，绕过地上的汤汁残羹剩饭，走到一块被汤汁侵染了一半的蛋糕前，蹲下身端起那块已经摔变形的草莓蛋糕。他知道最近沈舫频繁出入甜品店，不用想也知道这块蛋糕就是沈舫特意给他做的。
扫一眼地板上的饭菜，明明是沈舫自己的生日，却做了很多林玳喜欢的。
看着手里的蛋糕，林玳眼里满是嫌弃，拿过地板上的叉子挖了一勺丢进垃圾桶，随后起身将蛋糕放在餐桌上，掏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一张。随后打开微信找到沈舫，将刚拍的照片发给了他，还附上一段话：蛋糕很好吃，谢谢宝贝儿。
消息发完，也不管沈舫看没看到，林玳抢先关了机，带着嫌弃将桌上的蛋糕尽数丢进了垃圾桶里。接着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部白色的私人手机，在网上预约了第二天的家政服务，最后拿着钥匙离开。
他可不想在满是残羹冷炙的房子里呆一晚，也不想闻着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睡一晚。
钥匙被再度放在安保值班室，林玳走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车，报了鼎盛花园的地址。
沈舫睡得早，三年来他从未如此轻松地睡过一次好觉，他睡得香沉，也因此没有看见林玳给他发的消息。
等他被不断响起的来电铃声吵醒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摸索着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溆姐。”
溆姐名叫景溆，是沈舫工作室的投资人，也是他母亲曾经资助过的学生，当初沈舫创业需要的大量资金就是景溆给他的，还让沈舫不急着还。对沈舫来说，景溆就好像是他的亲姐姐一般，一些工作上的决定也都愿意听听她的意见。
“我跟你说一件事。”景溆的声音带着愤怒，似乎很生气，“我们一直接洽的那个业务，本来昨天我和对方负责人都谈好了说今早去签合同，结果凌晨五点对方忽然跟我说这个业务不需要我们负责了。”
沈舫睡意没了一半，他从床上坐起来，问景溆为什么。
“我打听了，说是被谭冶那个王八蛋给截胡了。”
谭冶和沈舫是敌对关系，他们一直都不对付，谁也不服谁，业内的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昨天林玳托助理送来的那款设计师男表就是谭冶从他手里抢的资源。
“这次的业务是我们秘密进行的。”沈舫提出疑问：“谭冶是怎么知道的？”
经过沈舫的提醒，景溆也从愤怒中一下冷静下来——对啊，自从谭冶上次抢了沈舫男表设计的资源之后，他们就把相关的业务转为私下，没签合同之前是绝对不可能透露出来的，除非……
景溆心里有了想法，什么话也没说匆匆挂了电话。
沈舫挂断电话，看见屏幕上微信app的图标上显示的未读消息数，点开了它。
他看到了林玳发给他的消息，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四十六分。图片里的蛋糕支离破碎，却仍被挖了一口，蛋糕旁边的叉子上还残留着白色奶油，草莓也被咬了一口。
文字里的林玳仍在叫他宝贝儿，字里行间全是对自己的喜欢，沈舫却仿佛从那段甜蜜的文字里看到了林玳打下这段文字时的敷衍和嫌弃。
他没回复也没打算打电话，关掉手机重新放回床头，也彻底没了睡意，起床准备收拾收拾去工作室看看情况。
扫地机器人充满电就会自动出来工作，沈舫躲开它下楼来到卫生间洗漱，顺便启动了一楼的机器人。
昨天临时搬回来，厨房冰箱里压根没有什么吃的，沈舫也什么都不想吃，喝了一杯冰水就算醒了神，拿上钥匙就要出门。
刚开门，沈舫就愣住了——本该在b市的林玳此刻就站在他的家门口对他笑。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林玳似乎很疲惫，眼下还有乌青，显然是一晚没睡，“周周说你没有收礼物，以为你生气了，和制作人吃完饭后连夜赶回来，保安告诉我你从公寓里离开了，我不相信，结果发现你真的离开了，所以就找到这儿来了。”
沈舫看着他，“你在这里等了一夜？”
林玳摊手：“因为不确定你在不在家，打电话又怕打扰到你，索性就在这里等了。”
“你吃那块蛋糕了？”沈舫又问。
林玳点头，眼里充满了惋惜：“很好吃，只是可惜没看到它完好的样子。”
沈舫没说话，绕过林玳就要走。
林玳见状连忙拦住他：“怎么了这是？还气着呢？因为我在媒体面前说的话？我那么真诚的看着镜头就是想告诉你，我交往的……”
“林玳。”沈舫抬手打断他，三年来他听过无数次类似的话，早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实在弄不懂你，同样都是人，为什么你能微笑着对我说出一大堆的谎言。”
林玳一愣，正想说什么，又被沈舫抢先一步——
“你根本没有吃那块蛋糕，我连你到底回没回家，照片是你拍的还是你助理拍的，你到底有没有在这门口过一夜，我都在怀疑它们每一件事的真实性，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玳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因为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这三年来你说的每一句谎言我都记得。可能你最真的一句话，就是昨天那个采访，你的确没有交往过任何一个人，所以我们也别再联系了。”沈舫说完，不再理会林玳，径直踏入刚开门的电梯。
林玳站在原地，直到电梯门关闭，红色的数字从五楼降至一楼，他才回过神。
啧，林玳皱眉，开始自言自语：“学聪明了，不好哄了。”
不过还好，他还有办法。
他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翻到谭冶的号码，拨了过去：“合同拿到没？”
沈舫的工作室在市区中央的写字楼里，12层整层都是工作室的办公区。
景溆坐在办公室里，把临时变卦的合作方负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缠着他要他说清楚到底是谁把合同许给了谭冶那个狗犊子。
“景溆姐，我也不瞒你了。”项目负责人被逼的不行，只能跟景溆坦白，“沈舫确实很有才华，我们老板也很看好他想和他合作，但问题是他惹到人了，上头要抢他的业务，我们也没办法。”
景溆一愣，随即爆了一句粗口：“你tm在耍我？”
“我哪儿敢耍你啊景溆姐。”负责人汗都出来了，景溆曾是设计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虽然现在她经商做地产了，但到底也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景溆想想也是，便问：“那个人是谁？”
“这个我也不方便细说。”负责人左右为难，也是真心想帮景溆他们，就给他们偷偷透了个底：“他是个男的，他说沈舫的所有业务他都要插手，什么时候收手也不知道，好像和谭冶也有点交情。所以景溆姐，您还是去问问沈舫到底惹到了谁，看看怎么解决吧。”
景溆还想再多问几句，余光忽然瞥见沈舫从她办公室外面经过，连忙和负责人挂了电话追出去。
“得罪人？”沈舫被景溆说的莫名其妙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冤枉得很，“我这段时间去过哪儿见过谁，你不都知道的吗？我能得罪谁去？”
景溆也觉得莫名其妙，更加弄不明白负责人说的是谁。
门外有员工敲门，景溆和沈舫转头望向门外。
一名男员工站在门口：“景姐，老板，有人来了。”
“谁？”沈舫问。
男员工没说话，侧身给身后的人让出一条道。
沈舫看见两个小时前还在他家门口的林玳，此刻却已经西装笔挺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外，整个人精神得很，手里还拿着一个文件袋。
知道两人关系的景溆一点也不惊讶，她看一眼林玳又回头看一眼沈舫，似是知道两人有了矛盾，也不参与进两人的事里，独自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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