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们观照彼此时，也照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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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来了，今天的秋天来得早，不过是阳历9月，空气中阵阵微凉，终于少了夏天沉闷湿热的难受，心情本该舒畅下来了。

        丁云圈却依然焦虑，是穷。她想到下月的支出，老妈的费用，头疼。逛商场时连500块的裙子都没舍得买。穷人挂相吗？她逛商场时认真看了下自己的脸，嗯，还没看出“买不起”三个字，只怕也不远了。

        穷久了就会习惯，一条500块的裙子嫌贵，转脸就去网上淘便宜货。一杯30块钱的咖啡，会觉得不如吃一顿快餐吧？可是穷是真的穷，年轻时有人为自己买单，那时穷不怕；接近中年，每分钱都是自己挣的嘛，穷便是真的穷。

        大家是怎么捱过的？她见过一些小姐妹，在家带孩子时，在外买衣服只挑便宜的；也见过去唱k打包自助餐的；冬天冷得快死了，依然坚持等公车不打车的。罗雪音说过：许多人的生活都是这么过来的，两夫妻为了存钱买房，多年来不买一件衣服，多年来不看一场电影，别说打车，旅行这种不必要的消费了。

        以前未捱过的，总会每样都补全。公平。便无须再多言。若然20年的艰苦奋斗换一个较为明朗的老年，倒也不算是亏本生意。那么，从现在起，有何好抱怨？默默低头忍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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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云圈在帝都时认识了芝麻君，70年生人，奔五了，当时，芝麻君和女友一起，应该说，芝麻君是为了和女友在一起才去的帝都。

        芝麻君至今未婚，一路走来，虽说没钱没事业，可是从不缺女友。他的女友大多是网恋发展而来的，一旦爱上，芝麻君就能提着行李投奔女友。他是当旅行一个新地方去的，并且完全没有重新开拓新事业的担忧——事实上他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事业，和女朋友痴缠一起才是他的重点，于是他换了不少地方工作生活，上海，渐江，北京，广东各地，浪荡了许多年，婚姻倒像是越来越远了。

        丁云圈是在一次同乡会上认识芝麻君的，加了qq，两人时不时在网络聊上几句，芝麻君离开帝都后，也没断了联系，大多数在网上瞎聊，丁云圈偶尔说话刻薄，芝麻君也极少计较，可算是脾气不错。

        丁云圈发现他就像一个新物种——她之前并不认识的男人的某一个种类——渴望爱情，永恒地喜欢年轻，无论自己年纪多老，手上还有多少余粮，对婚姻的责任并无清晰地认知，却对情感有依赖。从他透露出来的两次分手，都是他劈腿收场。他承认自己是外貌协会的，年轻漂亮才能激发起他的热情。

        丁云圈自然是看不惯的，没少开骂他，芝麻君仍不介意。他后来去渐江工作，又在网上认识一个年轻少妇，80后，漂亮，和老公分居中，和人家打得一片火热，天天热聊两个钟，却从未见过。丁云圈简直是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她从未见过成年男人如此浪费——对，不是浪漫，是浪费时间与精力在不必要的事物上，男人不是天生的实际动物吗？

        可能芝麻君就是那一个物种吧。他的外型高大，对女性温柔体贴脾气佳，恋爱时可抛下一切去到女方身边一起生活（虽说他其实也没抛下什么）。他挣钱不多，却也不小气，最重要的是了解女性内心的需求，谈人生，谈爱情，谈婚姻，耐性奇佳，脾气超好，许多女人不就需要这一类么？

        就这样在情场里浪荡着，到了几十岁的年纪依然觉得自己还年轻，目标依然是年轻妹子，却无视自己手中并无筹码多少。然而妹子们再喜欢大叔，也只喜欢有钱的大叔而已。丁云圈不解这类物种的想法，她以为男性对现实的焦虑是远甚于她的，但芝麻君显然不会——他随缘地生活，虽然寂寞，但不因为客观原因而修订自己的喜好。这类人逻辑自洽，在自己的世界里怡然自得，他们仿佛才是世界的定心石，任之变化，自己不变。

        有一段时间芝麻君没再出现，后来qq联系上说是在贩卖游戏号，又说在扮购车人士接听销售的电话，挣个快餐钱。反正在老家，房子住着是没问题的，只需解决自己的吃饭就好。至于妹子，芝麻君没有多说，想必他的要求，也从未改变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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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云圈偶尔会想，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焦虑太多？看着那些看似没追求，没远见，只图吃喝玩乐的，这一生也该干啥干啥了。罗雪音也同感。尤其在公职的那一部分同学，工作稳定，家庭稳定，即便挣得少也安心地活着，该花就花，该旅行就旅行，一点没耽误，而丁云圈们，就永恒焦虑：焦虑跟不上时代，焦虑创意枯竭，焦虑钱不够多，焦虑老了之后……

        丁云圈和罗雪音曾聊起过这个犯错成本，她们都认可中年就是为青年时期犯错买单的阶段，若非按部就班地进入生活，中年后的偿还成本就相当高企。如果年轻时少犯错，中年就到了收获努力的时候——工作家庭可以相对稳定，日子较为平顺铺开。

        可是年轻不正是试错的阶段吗？如果每个人都有极高的觉悟，在年轻时做对每一件事，世上的不如意事要少很多吧？

        罗雪音和丁云圈说起，她大学时的一个同学，年轻时练了xx功，然后就坐了两次牢，出来后和同学又联系上了，目前在做老师，看着相片，没啥不同，甚至还挺年轻。罗雪音感叹：以前以为该同学一生也该毁了，可是现在看来也没多大差别啊，是不是我们过于紧张了？

        是紧张还是惧怕？还是生活过于艰难导致我们不自信？她有点迷茫，却又无从判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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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云圈晚上去参加群友聚会，有件好玩的奇葩事。

        她和群友醉醉小姐比较熟，醉醉小姐说：“我拉你进另一个群吧，也挺好玩。”丁云圈觉得无所谓啦，便同意了。刚进去，丁云圈就被踢，踢她的还是之前见过面的b小姐。丁云圈纳闷，才听醉醉小姐说，b小姐觉得丁云圈是个威胁，是防着她呢。丁云圈哭笑不得，女性这竟争已经残酷成这样吗？

        b小姐踢了丁云圈后，又私她，声称只是自己不想在此群有熟人。丁云圈怒了：“你就是人品差，别跟我废话。”虽说群里的人和事她从不上心，可是这事觉得像踩了狗屎一样恶心，至于么。

        某些女性也许只有一个意识，厮杀同性，赢取异性。即便婚姻市场如此残酷，丁云圈也极其bs这种行为。人近中年，她反而觉得，同性更重要。回顾从20岁到现在，异性如浮云，来一片去一片，而几个要好的姐妹，却是实打实多年相处过来的。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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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丁云圈又和回到海港城市的桔子小姐联系上了。她们相识于帝都，同年，认识五年了。丁云圈离异后离开帝都回到妖都，桔子小姐则回去海港城市。她们在对方的qq微信和电话，却联系不多。桔子小姐的票圈非常干净，发的动态极少，想象不到桔子现在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每个成年人，都是一个奇葩。丁云圈觉得自己是，周边朋友也是，奇葩之间互吸，却各自活出不一样的状态，即便自己不喜欢，也尊重对方的选择，就已经很好。

        桔子小姐五年前去到帝都，做着一份行政的工作。身材微胖，圆脸，爱打扮，工作上挺能干利落的一个人，感情上却像绝缘体。五年前已经三十大几的年纪，却对结婚恋爱毫不上心，业余时间只专注于打游戏，倒是活得简单。

        桔子小姐的合租故事很有传奇色彩。她租住在一家帝都本地人家里，三房一厅，本地人两夫妻带一孩子住两间，她住一间。她平时不开伙，下班在外吃完，回家就进房打游戏睡觉，却不知怎么就被男主人看上了。男主人悄悄地对她说：“以后你就跟着我们住，有你大哥吃的，就有你吃的。”桔子小姐蒙了，不理他。这男主人就隔三差五地买包点心塞给她，再自告奋勇送她上班，各种示好，匪夷所思。丁云圈听桔子小姐苦恼地说起，快笑死。

        她对桔子小姐说，你赶紧搬吧。桔子小姐是个懒人，她烦要搬家的事，就这么拖着，这房东一家可算是费尽心思，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男主人老婆想把桔子介绍给一位老乡，大桔子十岁，帝都人，有房，天天逼得桔子去见面，她不肯，这才终于从这奇葩家庭中搬走了。

        丁云圈虽说觉得和桔子不是一路人，但是在帝都的寂寞，却难得有个姐妹一起分享消遣，便偶尔一起逛街吃饭。那一年，两人都三十大几，丁云圈却神奇地看着桔子小姐看中件衣服，都说回家后让妈妈买……

        桔子小姐的薪水几千，除了租房吃饭，不剩什么，买衣服买大件，肯定是家里付了。据丁云圈所知，桔子小姐父母也不过是大企业的退休员工，全副家底给着两个女儿，家里的一套拆迁房，四十个方，已经给了桔子小姐。桔子小姐也知道，她是迟早要回家的，帝都更像是她出游的一个地方，家庭的安全感对于她是满格的，永远可以一撒娇就回去啥也不管，吃香喝辣。

        丁云圈虽说不解，但内心却羡慕，30+的女人，依然有父母作为坚实后盾，还是被照顾的孩子，是她求而不得的。

        桔子小姐回到海港城市后，依然没有男朋友。貌似也没有更积极。她和丁云圈分属不同的种类，丁云圈的焦虑，桔子小姐全然没有，她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怡然自得，除了家庭提供足够的安全感之外，她是如何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如此游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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