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从芙洛拉的角度看，极境的表情很好玩，显然是被她的突然出现吓到了。
如果是十分钟前，芙洛拉会超级开心看到极境露出这幅表情，并且跳下去拍拍他的肩膀大喊“惊不惊喜！”
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好先用手势和极境简单沟通几句，确保他不会在乔迪哥哥面前暴露自己后，撑着脚下的木地板，小心地往外挪动。
这个位置视线受限，她根本看不见乔迪哥哥的身影。
脚下的木板受潮严重，芙洛拉只是稍微挪了下左脚，木板就发出嘎吱声，声音不大，但吓得芙洛拉冻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她看乔迪哥哥没有被声音吸引过来，才继续动作，一点点将头挪向小阁楼外面，想看到楼下的青年。
极境在楼下目睹了芙洛拉在上面保持了一种很勉强的动作，上身靠腰部支撑定在空中，头向下歪着，像某种高难度普拉提姿势。
他看芙洛拉视线一直锁定着乔迪的方向，右手举起，其中两个指节弯曲，上下摇动。
是他们之间的暗语，意思是需要帮忙吗？
芙洛拉忙着在一碰就嘎吱响的木板上安静地保持平衡，用眼神回绝了极境，嘴巴沉默地一张一合，告诉极境待会儿再聊。
她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头再往前伸了一截，这次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看见了楼下的阿戈尔青年。
芙洛拉用近乎贪婪的目光凝视着乔迪的背影，想将他的一切牢牢地刻在脑子里。
神明给她开了个不够好笑的玩笑。
八年，足够芙洛拉从小女孩成长成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女，但当她看到乔迪哥哥的背影时，突然又觉得八年算不了多久。
时光对乔迪哥哥很温柔，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深的印记。
他还是自己记忆里的乔迪哥哥。
他变高了，可能长了十厘米，或者十五厘米，芙洛拉不确定，毕竟她也在成长，只记得以前乔迪哥哥和她说话时，她需要仰着头，踮起脚跟才能勉强抱住弯下腰的乔迪哥哥。
他的头发变长了，发尾翘起柔软的弧度，当他侧过身去够祭坛上的花瓶时，风衣被带着向下滑落，芙洛拉可以看见乔迪哥哥细而直的颈部和半截从衬衫里露出的锁骨。
她的目光停留在乔迪随时蹙着的眉头上，随后是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嘴唇，每一点都和芙洛拉的记忆重合，却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平心而论，这几年因为工作，芙洛拉已经去过很多地方，炎国、卡西米尔、叙拉古…她确定，自己没有再见到有和乔迪哥哥一样让她惊艳的相貌的人。
她躲在高处看着乔迪弯下腰，用干抹布擦拭着圣坛的桌面、花台、圣主像…当乔迪处理好一处的卫生后，芙洛拉立即在心里默念出他的下一步行动，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她感觉到自己眼睛周围在发热，这是泪水即将占领她眼眶的征兆。
是的。她在内心喃喃道，这是我的乔迪哥哥。
礼拜堂不大，乔迪很快就做好了卫生，当他站直时，极境主动搭话问他：“你的工作做完了？”
楼上的芙洛拉借着极境说话声音的掩护，将身子缩回去，同时不忘将门带上。
乔迪愣了愣，随后含糊地点头答道：“啊，呃，是的…”
在他看来，礼拜堂的清洁算不上工作，但事实上，这也是他在镇里唯一能感受到自己还有用的地方。
想到极境先生刚才说过的，他因为工作原因，去过很多很多地方，乔迪心情有些低落，但他还是笑着回答道：“如您所见，这里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我的工作也只是稍微打扫打扫卫生，这样而已。”
有时乔迪也会忍不住想，如果他不是阿戈尔，那么他在格兰法洛的生活会更“平常”一点吗？比如像乔治叔叔一样开一间小书店，或者像马丁先生一样，每天早晨骑着自行车为大家送牛奶。
他从没将这种想法说出口，蒂亚戈叔叔经常说，他的父母是很伟大的人，他该为他们感到自豪。
再远一点的生活，乔迪其实也想过，比如像那些偶尔来镇里送信的信使们，或者是像阿玛雅小姐一样，每天看很多很多书，用其他语言将它们翻译出来。
它们都曾在夜晚找上乔迪，用梦的形式带着乔迪成为各种各样的人。
礼拜堂没什么好说的，乔迪说起了其他话题：“您今天也要等下去？”
半个月前，他第一次在礼拜堂见到极境先生时，对方似乎就在等什么人。
极境摸了摸头，答道：“是啊，其实她们上周就该到了，不过上头确实叮嘱过我，她们都是很奇怪的人，迟到不算什么就是了。”
说话时，极境装作无意地向上看了眼，他没想到在等来客人前，居然先等到了芙洛拉。
一个举止奇怪的芙洛拉。
极境猜不出眼前的阿戈尔为什么会让芙洛拉变得奇奇怪怪，作为经常听芙洛拉回忆的朋友，他大胆猜测乔迪和芙洛拉口中的爱人可能有相似之处。
乔迪没有注意到极境向上看的眼神，听到极境的话，他略有些惊讶：“可现如今还会有人专程约在格兰法洛见面吗？”
极境笑了笑，认同了乔迪的看法。
乔迪看着极境先生耳边的羽毛，突然想起记忆里另一位有着金色耳羽的小女孩，问道：“可是审判庭不会允许你们这样的外来者进去格兰法洛才对。”
他又一次蹙起眉，神色暗淡下去。
他还记得他的朋友离开前一天，她蹦蹦跳跳地跟在自己身边，说会带很多很多哥伦比亚的特产回来，还要接着听小美人鱼的故事。
那时他也是期待着的，微笑着应和女孩各种漫无边际的猜想，和她一起讨论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说不定会有能在天上飞的马！”女孩在他身边张开手，模仿翅膀张开的形状。
他摸了摸女孩的头，笑着说：“或者是能在天空翱翔的鸟儿。”
他的朋友听到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乔迪哥哥你好笨啊！鸟儿本来就会飞啊！”
他们两人同时笑起来。
再然后，鸟儿飞出了伊比利亚的高墙，却再也没有飞回来听故事的结局。
乔迪想起曾经的朋友，内心有些难过，听到极境的问题，垂下眼回答道：“或许二者皆有。”
他一直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当时的他并不知道伊比利亚对外人的定义是什么，以为他的朋友只是回趟家，迟早还会再回来。
随着年岁的增长，乔迪为朋友想了很多很多理由，格兰法洛离审判庭的中枢太近了，这里靠近大海，就连一般的伊比利亚人都很难通过审判庭的审核来到伊比利亚。
乔迪抿着嘴，在心里念出了朋友的名字。
——芙洛拉。
他再看着面前的人，极境先生，一个外来的黎博利。
乔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在看见极境先生的那刻，他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既然极境先生可以来到格兰法洛，那芙洛拉是不是也可以
“请问您是怎么抵达这里的？”乔迪听见自己这么问极境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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