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姐夫
谭冶去了一趟谭家那边，从谭家带了一大堆东西，还特意给小叔叔熬了汤拿回医院。以为沈舫已经走了，他大大咧咧打开病房门，嘴里那声“小叔叔”还没喊出口就看见自己小叔叔和沈舫抱在一起，小叔叔的眼角还有泪，一只手把沈舫搂得紧紧的，不愿意放开。
沈舫回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林玳则像是被谭冶打扰了什么好事一样，眼神示意他赶紧出去。
谭冶看两人的样子已经什么都明白了，他笑着把手里的食物放在床头的移动饭桌上，“我从谭家那边带来的，都是养伤口补元气的好东西，还特意熬了些骨头汤。”他看一眼还抱在一起不撒手的两人，最后对沈舫说：“那就麻烦你喂给我这身体不方便的小叔叔了。”说完就吹着口哨出去了，不做那个电灯泡。
沈舫慢慢松开林玳，“先吃点东西。”
林玳抹掉眼泪，虽然想让沈舫喂他，但他现在还有些不敢跟沈舫提要求，动了动尚能活动的右手，决定自力更生：“把桌子推过来吧，我自己吃。”
沈舫本来想喂，听见林玳的话也没说什么。
在之前的感情中占据主导位置的一直都是林玳，林玳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全心全意围着他一个人转，将自己的信任全部交付在一个人身上，以至于后面得到的欺骗和戏耍让沈舫在感情里彻底没有了任何安全感可言。所以他要给林玳一个教训，要这段感情里的主动权，要把林玳完全困在自己身边。
移动饭桌被推到床边，沈舫打开保温桶，将里面的汤盛到碗里，拿出勺子递给林玳，提醒他：“烫，慢点喝。”
林玳不爱喝这类的汤，可谭冶说什么“吃啥补啥”，非要给他去谭家熬点带过来，现在又当着沈舫的面，不喝也不行了。硬着头皮把汤喝完，林玳刚松一口气，碗就被沈舫拿走了。
他以为沈舫要再给他盛一碗，却见沈舫从另一个保温袋里取出饭盒，把里面的饭菜摆了出来，都是他爱吃的。
沈舫盛了一碗饭放在桌上，说了一句“你就用勺子吃”后自己站在一旁拿筷子给林玳夹菜放在碗里，遇到大块的用勺子不好吃的，还会想办法给林玳弄小一些。
林玳心里温暖极了，他感觉从前那个对自己温柔又体贴的沈舫又回来了，自己吃了一个多月的冷言冷语终于在此刻补了回来。鼻头有些酸，不想让沈舫看出来，埋头一口接一口吃着碗里的饭，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沈舫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假装没看见，给林玳夹完菜就放下筷子，对林玳说：“我姐夫快下飞机了，我现在得去接他，他是位医术很好的外科医生，我晚一点带他来看看你，这段时间让谭冶来照顾你？”
林玳不敢有意见，点头说好，“你去吧，我等着你。”
沈舫笑起来，摸了摸林玳的头发，“好好吃饭，养好伤才好做复健。”
看着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林玳想起自己当初好像就是因为它而陷进去的，时隔一年多终于又看到了，心里欢喜得很，依依不舍地目送沈舫出了病房。
沈舫前脚刚走，后脚谭冶就开门进来，特别八卦的问林玳是不是成了。
“没有。”林玳摇头，“他只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还没原谅我。”
“那也不错了，总比之前不搭理人要好吧。”谭冶说。
林玳点头，想要去舀鸡蛋羹，可因为刚恢复元气，手上没什么力气，怎么也舀不起来。
谭冶见状直接拿过他的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羹，“我喂你吧小叔叔。”
林玳求之不得，张嘴心安理得地吃着谭冶喂到嘴边的食物。
“那沈舫也是，看见你不方便也不说喂喂你。”谭冶小声嘀咕。
“他在惩罚我。”林玳笑着说，丝毫不介意谭冶说的坏话，“以前都是他围着我转，有些事情我不提他都能给我做好。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是我离不开他，是我围着他转，我不能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对他。”
沈舫的满腔热情和信任都曾被林玳打散，这次既然沈舫肯给他机会，他一定要重新建立两人之间的信任，重燃他的热情，修补他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安全感。
“那公告……”谭冶顿了顿，“还发吗？”
“当然要发。”林玳想都没想，“那是我欠他的，该还给他。你准备好了吗？把自己摘出来了吗？都打点好了？”
谭冶点头，又给林玳夹了一块肉喂给他，“小叔叔，你要想好了，公告一发，沈舫的清誉是回来了，毁的就是你了。”
林玳没有回答谭冶，摸了摸自己吊起来的左胳膊，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之前在沈舫面前装出来的风轻云淡在此刻全都消失不见，他看着谭冶，“我的手……真的不能再弹钢琴了吗？”
谭冶的手停在半空，不敢看小叔叔的眼睛，沉默半晌后点了点头。
“复健也不行吗？”林玳是真的很爱他的梦想，他不想就这么轻言放弃，“我可以加大复健内容和时间的。”
“小叔叔，之前在拉斯维加斯受伤的时候，医生就劝过你要好好做复健，严重骨裂，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我一直在苦口婆心的劝你，可你非不听，偏要找那沈舫，现在又给他挡枪，子弹卡在骨头上，医生没把你截肢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真弄不懂你为什么要把沈舫看得这么重要，钢琴是你的命，你一直把它视作珍宝，就为了沈舫这么轻易毁了你的命，你的宝贝吗？”谭冶忍不住指责，要是林玳在拉斯维加斯就听话接受复健休养一段时间，现在也至少不会这么严重。
林玳沉默半晌：“小冶，你不知道沈舫对于我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一年前当我发现他去了国外，换了电话，而我连他去哪儿都不知道的时候，当他周围的朋友，同事，甚至被他视作亲姐姐的景溆都替他瞒着我的时候，我内心有多崩溃。当我看着空荡荡的家，拿着仅剩一枚的情侣对戒，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用户不存在’的机械提示音，我才知道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才知道他早已经融入我的生命，从来都不是他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他。”
谭冶眼眶红了，整个林家就林玳最疼他，最初他被谭家送到林家的时候受了多少白眼，都是林玳护着他，带着他在林家站稳了脚跟，他也打心底里喜欢林玳这位小叔叔，早就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父亲和大哥还要重要的家人。刚才之所以口无遮拦是在为林玳抱不平，因为他知道林玳最喜欢最爱护他的钢琴，觉得林玳不该为沈舫牺牲这么大的代价，明明可以用别的方式追回来的。
林玳伸手替他抹掉眼泪，调侃他比自己还感性，“小冶，我是心甘情愿的，不用替我觉得不值得，在我心里，沈舫值得我将所有好的都给他。”
谭冶的眼泪压根止不住，他缓了好一会儿，语气还是有些哽咽：“那你刚才还问能不能再弹钢琴。”
林玳笑起来，“傻子，问一下那不是正常的吗？再说了，我弹了那么久，忽然被告诉以后都不能再弹了，总该落寞一下吧。话题由我而起，现在也由我终结了，快喂我把饭吃完，我太饿了。”
谭冶抬手抹掉眼泪，把最后几口饭喂林玳吃完了，独自拿着碗筷和饭盒出去洗。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林玳强撑着的笑容垮了下来，看着被吊起来的左臂尝试着活动手指，迎接他的却是一阵牵连神经和骨头的剧痛，疼得他差点叫出来。
即便在沈舫和谭冶面前表现得再轻松，林玳心里却无法说服自己以后再也弹不了钢琴的事实，他的手真的废了，他无法再触摸自己的梦想，无法再在琴键上肆意弹奏，无法再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倾诉在他最爱的琴键上……
怎么会这样呢……
过了一会儿，谭冶提着洗干净的饭盒回来了，见外面的天气好，说要带林玳去晒晒太阳，还特意去推来了轮椅。
谭冶推着林玳在医院后花园的一处假山喷池旁停下，主动和他聊起自己的女朋友薛凝。
林玳惊讶他怎么这么快就追到了人家。
谭冶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翘起二郎腿开始臭屁：“当两个人都对对方一见钟情的时候，那追人就不是问题。”
林玳问有没有照片。
谭冶立马拿手机翻出薛凝的照片给林玳看，“她叫薛凝，跟你差不多大。”
林玳今年已经30岁，而谭冶才27，林玳想到谭冶的父亲，那是最讨厌女方比男方大的主，不禁问：“你爸同意？”
“他？他老人家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大哥身上，哪里管得了我。”谭冶说，“就算他不同意，我现在姓谭，他可约束不了我，我想和谁谈和谁谈。”
林玳笑起来，让谭冶等他回国了带薛凝出来吃顿饭。
“那肯定的。”
叔侄俩在后花园里晒了好久的太阳，东聊西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直到护士准备换药发现他们还没回来，打电话来让谭冶带病人赶紧回病房换药才离开。
直到天色渐暗都没见沈舫回来。
林玳以为沈舫不回来了，晚饭都吃的没胃口，吃了几口就让谭冶收了，让他扶着自己去厕所。
谭冶刚把桌子给撤了，病房门就被人打开了，消失了一天的沈舫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位气质温和的中年男人。
林玳眼睛一亮，“你回来了。”
谭冶看没自己什么事了，就提着饭盒退了出去。
沈舫点头，“航班延误了，顺便去吃了点东西，来晚了。”说完转头给身后的男人介绍起来，“姐夫，这位就是林玳。林玳，这位是景溆的丈夫，李熠。”
林玳礼貌地给第一次见面的李熠打招呼，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只能说了句“你好”。
虽说之前在各种娱乐杂志和新闻上看到过林玳，但现场看见还是和隔着屏幕看大不一样，李熠是真觉得林玳长得好看，难怪能让沈舫对他一见钟情。听见林玳局促的问好也不在意的笑道：“不用那么见外，跟沈舫一样叫我姐夫就好。”
林玳看一眼沈舫，见他没什么反应，试探性地叫了李熠一声姐夫。
沈舫神色如常，仿佛没听见林玳叫了李熠什么。
李熠笑起来，把自己提来的东西放在床头，“这是沈舫他姐让我带过来的，补身体最好了。”
林玳谢过李熠，眼神时不时往沈舫身上瞟。
李熠看在眼里，暂时还不打算让两人独处，他是带着景溆给他的口信来的，没把事情问清楚之前是不会离开的，找了个借口支开沈舫，准备和林玳聊聊。
“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的事，但景溆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沈舫打电话给景溆，说你替他挡了枪，恐怕以后不能再弹琴的消息。”李熠是个性子极温和的人，说不出什么狠话，只能尽量摆出一副严肃的态度，“我这次来就是替景溆问问你，你真的能保证从今往后对沈舫字字真心句句属实，不再有任何一点欺瞒戏耍？”
林玳坦白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好像在画饼，但他可以向所有人保证，他欠沈舫的都会在不久的将来一一还给他，也会用余生去陪伴沈舫，用自己的真心换取沈舫的信任。
李熠看了他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景溆在他临走前的担忧似乎有点过于夸张了，转念又想到沈舫所受的一切苦，觉得景溆的担忧很正常，一点都不夸张。
“那就请记住你的承诺吧。”李熠说，“除了名誉事业钱财，沈舫因为你丢失的还有设计灵感和味觉，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我和他姐又怎么能一点儿都看不出……”
“你说什么？！”林玳打断他，“味觉？什么味觉？”
“你不知道？”李熠惊奇地看着他，“我也是刚才和他吃饭的时候才知道的，明明那碗意面都能齁死人，他却吃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再三追问才知道他从来挪威的第二天就失了味觉，吃什么都没有味道，如同嚼蜡，就这样持续了一年多。”
林玳如遭雷劈，定在床上久久没回过神，整个脑中不断重复围绕着那句“他已经没有味觉了”，冲击力不亚于他发现那堆图纸的时候。
他到底让沈舫丢失了多少东西……名誉，事业，钱财，设计灵感，还有他才知道的味觉……
还有什么吗？
还有什么是他没有发现的吗？
沈舫为什么不告诉他？
为什么……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沈舫拿着护士给的药走进来，“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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