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设计稿
林玳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
他太口渴了，想要去找水喝。
稍微一动，林玳全身的骨头跟散架一样的疼，尤其是下身，疼得他倒抽一口气。
短暂的恍惚过后，记忆慢慢归拢，林玳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旁边。
沈舫那张优越的俊脸近在咫尺，双眼紧闭，呼吸均匀，还在沉睡中。
他的一只手搭在林玳的腰上，另一只手紧紧拉着林玳的手腕，好像生怕他跑了一样，露出的左边肩头还有一个泛红的牙印，一看就是新咬的。
林玳脑子里“嗡”的一声，想起了两人白天做的事。
他需要离开吗？林玳想，之前在学院里沈舫都那么急着摆脱他，现在应该也会希望他赶紧离开的吧？
虽然浑身都没劲又难受得很，但为了能让沈舫少讨厌他一些，林玳还是决定趁沈舫醒来之前赶紧走。
打定主意，林玳开始想办法挣脱沈舫拉着他的那只手。
他先是动了动手，发现沈舫眼皮都没动一下，握着手腕的手也没松一下。
他又动了几次，确定沈舫没反应后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把沈舫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
林玳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把沈舫给吵醒，基本掰开一根指头就要看一眼沈舫。
前两根都无事发生，林玳放松了警惕，认真掰第三根手指，还在纳闷怎么这根手指那么难掰，压根没注意到沈舫已经睁开眼睛看着他。
头顶忽然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林玳被吓了跳，下意识裹着被子往后躲，完全忘了自己身后已经没有退路，直接连人带被子摔到了床下。
本来就浑身没劲不舒服，这一摔更是不得了，眼前晕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好痛！
他没力气从地上起来，他想让沈舫来帮他，可喉咙也又干又痛，说一句话都困难，只能眼巴巴看着沈舫。
沈舫裸着身子从床上站起来，走到林玳跟前把他抱了起来，把他放在卧室里的一张短沙发上，走回床边的衣柜里拉出一件浴袍套在身上，一把扯掉床上的脏床单，很快换上新床单，让林玳回床上去。
忍着身体上的不舒服，林玳重新坐回床上，和站在床尾的沈舫大眼瞪小眼，气氛略显尴尬。
“那个……”林玳的声音嘶哑得吓人，但他一定要在沈舫开口赶他走之前说：“我知道你是因为被……才失控的，我会走的……我马上走。”
沈舫双手叉腰，冷眼看着他，“你刚才在做什么？”
林玳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句话，他看着沈舫愣了几秒，小声说：“我怕你不想看见我……但你的手一直拉着我……我走不了。”
“走？”沈舫冷笑，“走去哪儿？回酒店？”
林玳没说话，忍着疼痛弯腰捡起地上的衣服慢慢套上。
沈舫看了他几眼，要是放在四年前，他绝对不会相信这样对他卑微讨好的是林玳本人，以前那么高傲自负的一个人，现在居然会为了自己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低。
眼看林玳的裤子都已经穿好了，正在套衣服，沈舫上前夺过他手里的衣服丢地上，“现在大晚上，我都不敢轻易出门，你发着烧要去哪儿？胆子大？不知道国外多危险吗？”
林玳现在脑子晕乎乎的，身体也不舒服，身体各处感官都慢半拍，沈舫抢走他衣服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听见沈舫的话也像慢放一样，等他好不容易听清楚沈舫的话才仰头看着他，“啊？我发烧了吗？没有吧……”说完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很正常啊。”
“你tm傻了吧？谁发烧了会自己摸出来？浑身烫成一个温度能摸出什么？被cao傻了吧你？！”沈舫实在没忍住，要不是看林玳生病了，真想抽他一巴掌。
林玳有点耳鸣，听不清沈舫说什么，“啊？”了一声想让沈舫再说一次。
沈舫心里无语，二话不说将林玳按回床上，“等着我给你找药，别到时候死在路上还要麻烦别人。”
林玳意识已经模糊，沾到枕头就昏昏欲睡，压根没听清沈舫说了什么。
沈舫给林玳盖好被子就起身下楼找药去了。
刚来挪威的那一段时间里，沈舫水土不服经常生病，李熠和景溆来挪威看他时也会给他带些国外买不到的药，所以家里什么药都准备了齐全。
拉开立柜，沈舫在一堆药盒里找退烧药，结果翻来翻去只找到几张酒精退烧贴还有一些感冒药，看了一眼适应症，确定有退烧作用才拿了出来。
国外没有喝热水的习惯，沈舫拿着药走到厨房烧水，靠着灶台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他从意识慢慢恢复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林玳的异样，不仅说话带鼻音，嗓子也有些哑，手腕内侧的温度稍高，已经是有点发低烧的程度。
他很想当时就给林玳用药退烧的，可无尽的欲望在彻底发泄过后，迎接他的就只有无边的困倦和疲惫。又怕林玳跑了，只能紧紧抓着他的手腕，只要林玳动他的手，他就会马上醒过来，谁知道一觉起来林玳直接低烧转高烧了。
沈舫扶额，自己被陈笙那杂碎摆一道不说，还把正在发低烧的林玳给睡了，现在人已经高烧不退，今晚势必是要住在他这里了。
水很快烧开，沈舫收回思绪，用冷热水调了一杯温水，端着杯子拿着药上楼。
林玳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间听见开门声，努力睁开眼往门口看了一眼，喉咙都快冒烟了的他看见沈舫手里的水，赶紧伸手去够：“水……”
看见很少生病的林玳难得有这副虚弱的模样，沈舫冷不下脸来，走到床边坐下，把水和药放在床头柜上，扶林玳坐起来，语气有些生硬：“先把药吃了再睡。”
林玳现在只想喝水，胡乱把沈舫塞给自己的药扔进嘴里，捧着杯子一口把水喝了个干净。有了温水的滋润，喉咙的干涩肿痛才终于好了许多，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昏昏沉沉地又倒回了床上。
沈舫在林玳的额头和手腕内侧以及脖颈上都贴了退烧贴，以确保他第二天早上起来能退烧。
怕林玳半夜再口渴，沈舫又去厨房给林玳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自己退出房间，转头去了隔壁一直空着的客房。
沈舫起初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时刻注意着隔壁房间的动静，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困意，不知不知觉睡了过去。
林玳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和沈舫相遇的那场品牌新品发布会。
他在台下成了那群记者中的一员，在其他记者拍摄台上万众瞩目的钢琴家时，他像一个追星成功的粉丝一样，拿起手机对着沈舫拍了一张又一张，正面，侧面，背面，各角度都有。
设计师没有钢琴家那样的人气，拍他的人屈指可数，自由采访时间，记者直接一窝蜂涌向钢琴家，把本次的新品设计师晾在一边。
台上的设计师一直偏头看着被记者包围的钢琴家，钢琴家笑他就跟着笑，时不时与钢琴家视线相触，眼里全是爱慕和欢喜。
反观台上的钢琴家，无论是看见设计师时的笑，还是眼里的赞许好感，全都是虚假的……
林玳从梦中醒来，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已经天亮了，太阳也出来了。
头好痛，嗓子也疼，他这是怎么了？
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的退烧贴也跟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林玳盯着那张退烧贴，脑子短暂放空了一下，断断续续的记忆让林玳瞬间恢复清明。
他昨晚发烧了，在沈舫这儿住了一晚，还睡了他的床，好像还被沈舫骂了句什么——想不起来了。
转头想要找手机，发现原本该在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白色手机出现在床头柜上，旁边放着一杯水一张纸还有几片药。
拿过纸条，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是沈舫写的：药吃完了就走吧。
林玳想起沈舫今天下午才有课，这张纸条存在的意义分明就是表示他已经离开了，看见手里的留言纸条，心里不是滋味——沈舫果然不想看见他。
忍着身体上的酸痛和喉咙的不适，林玳穿好衣服，把床头的药吞了，手腕内侧和脖颈上的退烧贴也撕了下来，瞥见床尾的长桌旁有一个垃圾桶，林玳起身走过去想把退烧贴丢进去。
垃圾桶里堆满了白色画纸，林玳没在意，退烧贴丢进去的时候将垃圾桶边缘一张摇摇欲坠的画纸给砸了下去，落在了垃圾桶外面。
阳光从落地窗在照进来，刚好照在画纸中央的线条上，林玳觉得图纸上的设计线稿很眼熟，弯腰捡起地上的画纸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图纸上的设计线稿是之前沈舫丢掉的那枚戒指！
林玳拿着线稿呆了几秒，转头看向角落里塞满了图纸的垃圾桶，鬼使神差地蹲下身去把垃圾桶里的图纸一张一张拿出来。
一张又一张图纸被摆在地板上，每张图纸的设计线稿无一例外都是那枚戒指，林玳看一张就鼻酸一阵，眼眶也跟着泛红，直到最后一张纸团被展开，林玳看见设计线稿旁的字：画不出其他的了。
七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循环往复地扎在林玳的心脏上，又疼又闷。他看着周围散落的图纸，不敢相信沈舫除了丢掉的戒指以外已经不能再画出其他的东西了……
是因为他吗？是吧！
沈舫本该事业有成，名利双收，会有很多让人惊叹的设计，他的才华令人叹服，他仍是外界人们口中的“天才设计师”。反观现在，沈舫的事业，名誉，钱财，生活，乃至现在的设计灵感，全部因为林玳而没了。
想到这儿，林玳的眼泪再也崩不住，跪在那堆图纸中间，捧着它们失声痛哭。
后悔死了，肠子都悔青了，林玳无时无刻不在希望能时光倒流，想像梦里一样，回到最初那场发布会，好好看看他，拍一张合照，全心全意追求他……
可是——
再后悔有什么用呢？
林玳在心里问自己，有什么用呢？
他只能看着满地的设计线稿心痛，迎着沈舫对他的冷淡态度把自己放到最卑微的位置，只为了能让沈舫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就这一次。
但是沈舫从来没想过再给他一次机会，一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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