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衍庆宫内，端妃气得砸了茶碗，“她姓奚的，凭什么！”
和嫔忙取下腋下衣襟处的锦帕给端妃擦手：“姐姐这是何苦，若伤到自己，大大的不值”，一个手势，宫人上前收拾。
和嫔便扶端妃进内堂，宫人端进铜盆，服侍主子净手。衍庆宫的主子有个怪癖，每日必定净手十数次，茶房时时温着泉水，供端妃净手。
待端妃坐下，和嫔奉上茶盏，柔声劝道：“姐姐且消消气，万岁爷记在皇贵妃名下，就是慕容家的外孙，又到大比之年，这会子提起舅父慕容泽，亦是常理”。
“本宫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端妃厉声道：“那慕容泽再了不起，不过是个举人，十五岁头上没了，竟让皇上惦记许多年”。
和嫔敛去眼色里的一抹异样，徐徐道：“嫔妾叔祖父当年在江南提督学政，听老人家说，慕容泽以十二岁的年纪取了秀才的功名，倒也不算稀奇，可他县、府、院试皆中头名，便是民间俗称的“小三元”，十四岁头上，在金陵乡试考中第一名解元，这是“连中四元”，若再中会元和状元，可是前无古人的“连中六元”。”
端妃忿忿不平：“依本宫看，那慕容泽不过是沾了皇贵妃的光，哪里是什么文曲星下凡”。
和嫔附和：“姐姐所言极是，只是先帝赐了“青溪”的号，天下读书人就竞相追捧了”。
“他慕容家有甚了得的，本宫祖父沙场搏命多年，方得了建威将军的名号；那慕容廷几篇文章便位列三公，这太傅之名，来得莫名”。
和嫔进言道：“眼下时局不明，姐姐可要慎重。皇上此刻提起慕容家，嫔妾总觉得，绝非临时起意！”
“你的意思是…”
“姐姐可记得，姓奚的要给慕容家立嗣”。
端妃方回过味来，恨恨道：“本宫娘家的事，姓奚的一定脱不了干系。慕容府重立，贱人岂非如虎添翼！本宫怎能让她称心如意！”
“……是”，和嫔连连称是，“后宫之主该是姐姐，嫔妾愿辅佐姐姐入主中宫，挡在路上的，扫掉便是”。
“很好。本宫答应你的，自然不会食言”，端妃勾起嘴角，她有皇长子，天资聪慧，这天下也该是她母子的，“你知本宫的性子……”。
和嫔忙起身屈膝行礼：“为娘娘效力，是嫔妾的福气，绝不做那背主之事！否则，天打雷劈！”面上，恭谨一片。
且说和嫔回转寝宫春和殿，入净房更衣，方察觉那五色宫绦上的玉环裂了一角。大丫头丹樨半蹲着，小心解下宫绦，“小主这条也戴了许久，库房里有条九丝绦，正配主子的大衫”。
“哪里是什么正经主子”，和嫔讥讽，“小主，说起来好听而已，都是骗人的”。
妃及上位者称“娘娘”，嫔及下位者称“小主”。
皇贵妃一、贵妃二、皇妃四、嫔九，越往高处走，越是天差地别。嫔位册封，有册无印，只晓谕六宫即可；皇妃册封，金册金印，经礼部颁告天下，乃是名正言顺的一宫主位。
“今儿是怎么了”，丹樨奉上茶点，“主子似乎感慨颇多”。
和嫔有几分失神，喃喃：“端妃得了赏赐，贤妃得了赏赐，顺容华殁了，宫里如此热闹，只我这里静悄悄的，连只燕子都不来筑巢”。
“日子还长，主子宽宽心，才好”，丹樨入宫为婢已近十载，深知偌大的皇宫，有多热闹，就有多寂寥，“主子往日也说，不在朝夕”。
的确，日子还长。高宗有位妃子，耄耋之年作古，临终前言道“我这老不死的早该死了”。宫里的日子太难熬，活到七老八十，未必是福。
和嫔入宫六年，从六品昭仪到二品皇嫔，一年一个台阶。她的家世早已没落，亦无生养，更无天姿国色，爬到今时今日的位子，全靠她的手腕与筹谋。
“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未末申初”，丹樨取来西洋贡来的怀表，通体为金，饰有掐丝珐琅与玛瑙，表盖绘西洋仕女图，端的是奇淫巧计。
自嫔位起，每晋升一级，宫妃可到尚宫局司珍司宝库中自行选一件宝贝，作为晋升之礼。本朝有些意思，梁后为正宫，自是不去的；吴贵妃、端妃、昭妃、淑妃也不去，第一个进宝库的却是晋封贤嫔的奚容玥，选的乃是一枚铜钱——始皇帝在位时铸造的秦半两；后晋为妃位时，贤妃选的又是铜钱——金国的天眷通宝。
和嫔那日入宝库，并不敢四下多观，便在临近库门的钟表作挑了这块珐琅仕女怀表。既不扎眼，也不低调太过，平平的一件宝贝。
德嫔似乎早有成算，径直去玉器作选了块上古宝玉，为的自然是三公主。
年前，惠嫔入司珍司，挑了件稀罕物——玛瑙玉盖鼎香炉。景明帝闻之，大大的称“妙”，随即赏下产自大食的龙涎香。
和嫔步至门前，于檐下眺望西方，“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小传胪，兄长苦读多年，但愿此番……蟾宫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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