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登船时，乔迪和芙洛拉不约而同地深吸气，闻着海水特有的腥咸气味，乔迪发现这个味道和在陆地上闻时又不一样了，他凝视着海平线，灰暗的天空和无边无际的海面，偶尔有一两只海鸥从天的另一边飞来，嘎嘎叫着，在空旷的大海上，它们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传到很远的地方。
海面原来有这么广阔。
乔迪撑着小船的侧板向海底望去，粼粼水光阻碍了他的视线，他只能看到海鱼在船的四周游动，海浪被推挤着，在船底撞出小小的浪花。
他内心突然有了疑问，他想起自己的父辈都是阿戈尔人，他们从海里走出，来到伊比利亚，为陆地和海洋之间的联系献出生命。
“为什么人类从来没有探索过它的欲望呢…？”他喃喃自语着，芙洛拉也在凝望这片海洋，心中同样有这样的疑惑。
乔迪往下探出身子，指尖触碰到海面，最上层的海水被看不见的日光烘烤的暖洋洋，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一阵疲惫。
就好像一个流浪多年的旅人归乡后，发现自己的居所仍亮着温暖的光，一瞬间松懈了浑身的力气。
一直注意着乔迪的芙洛拉拉了一把乔迪，让他回过神。
小审判官的声音在两人背后响起，“…除非星星是有规律的地图，或者双月能变成信号塔，否则我们怎么才能在这一片汪洋上确认方位？”
乔迪没想到艾丽妮会搭话，毕竟她从登船前，脸色就臭臭的，好像对他和芙洛拉有意见。
“呃，星星是没有规律的吗？”乔迪不好意思地向天上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毕竟是白天，他意识到自己在这时想看到星星是一件很好笑的事，顿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求助性地看了眼芙洛拉。
他还有点不习惯和陌生人交流。
芙洛拉对上乔迪哥哥的视线，半秒后，嘴角不自觉上扬，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乔迪哥哥，你真好看。”
乔迪没对上芙洛拉的频道，脸又红了一个度。
因为这几年对审判庭的恨意，哪怕已经和活着的乔迪哥哥重逢，芙洛拉也仍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扭转对审判庭的意见，一边的大小审判官被她忽略的彻底。
至于另外三个阿戈尔人，芙洛拉和其中两位同时并不熟，看她们也没有和自己交流感情的意向，便把她们也划到可以暂时忽视的分类里。
没有凯尔希和圣徒卡门在一边，芙洛拉放飞自我，笑眯眯地挨着乔迪，仰头看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她心里有好多好多不能对乔迪哥哥说的话，比如乔迪哥哥害羞时真的很可爱，红红的脸，打颤的耳朵，还有那双害羞时会笑起来的眼睛，这些都让她想对乔迪哥哥□□，然后□□□□，接着□□□□□□，最后再□□。
…咳咳。
“去问专业的天文学家呗。”艾丽妮被眼前两人闪到了眼睛，冷哼一声结束了对话，回到老师身边继续学习辨认航向。
“啊…”乔迪看着去船另一边的审判官，又看向一直在用眼睛发出布灵布灵小星星的芙洛拉，半晌，妥协地摸向她的头，“…不要这样了，芙洛拉，我们要有礼貌。”
“好der~下次不会这样啦！”芙洛拉保证道，她察觉到自己和乔迪哥哥呆的时间越久，精神就越亢奋，现在整个人就像喝了酒踩在轻飘飘的云朵上，口音也变得奇奇怪怪，只要有机会，她就能和乔迪哥哥叽里呱啦讲一大堆话，“我知道哦！天上的星星每次出现的位置都会改变，但是我妈妈以前和哥伦比亚一位学者探讨过，那位学者的家族与星空有空，根据前人留下的文献，她们认为星星的出现其实是有规律的，只是这种规律需要相当漫长的生命去验证。”
“可惜现在已经没什么人研究星象了。”芙洛拉艰难回忆着当时溜进母亲书房时看到的文件内容，可惜当时她的目标不是那份研究，里面的很多内容她已经记不清了，不过看到乔迪哥哥好奇的表情，芙洛拉费力从记忆里扒拉出其他知识，“他们提出某种假设，在世界各地的神话里，天空都会作为背景板出现，但如果将他们放在一起看，很多神话里，天空都是神话主角的诞生地，比如恶龙约尔达在晨曦破开天际时诞生，神明eartha也是从云层上掉落人间…”
考虑到她的母亲虽然已经更像一位贵族，但头上毕竟还顶着官方认证的学者称号，哪怕那份报告最终没有被发表，芙洛拉还是降低音量，借着科普的理由，两人挨在一起嘀嘀咕咕。
乔迪弯下腰，海面上的风很凉爽，驱走了那股闷热，他能闻到芙洛拉发顶的香气，是很清淡的果子香，当芙洛拉讲到兴起时，头顶有一小撮头发会翘起来，扫过乔迪的脸颊。
他耐心地听着芙洛拉讲星星和神话的故事，这都是他在书里没有听过的，那股果子的甜味萦绕在他的鼻子周围，掩住了大海深处潮湿腐烂的味道。
就像在郊游。
乔迪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这样的想法，格兰法洛的生活让他只在书上看过这个词，和家人、朋友或者爱人，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外出，到郊野欣赏风景放松身心，品尝带来的食物，享受一派宁静悠闲的时光。
乔迪觉得，如果审判官和那位高挑的阿戈尔女士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恐怕会联合把他丢回格兰法洛。
他怎么会把郊游和眼下情景联系在一起呢？它们完全毫不相干。
乔迪蹙着眉，他好像抓住了思绪的尾巴，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呼之欲出。
芙洛拉的头发再一次扫过乔迪的脸颊，他回过神，看着眼前兴致勃勃的少女，芙洛拉的存在让乔迪感到安心，那一瞬间，他突然轻轻啊了一声，眼睛眨了两下后红了脸，幸好芙洛拉正好低着头，没有看见。
就在刚才，乔迪朦胧间意识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浓烈而奇怪的味道打断了芙洛拉的话，她的沉默也中止了乔迪的沉思。
芙洛拉听见了，伴随着恶臭而来的是诡异的窸窣声，她把乔迪带到身后，右手搭在剑柄上，精神高度戒备着船身周围。
海面是平静的，但她确定，恐鱼就在附近。
艾丽妮诧异地跟着握住剑，询问道：“有敌人？”
“…我不确定。”芙洛拉带着乔迪往船上的导航设备靠近，她知道那堆设备无论是对审判庭还是对她的同事来说都很重要，乔迪如果在导航设备附近，会更安全。
咚的一声，芙洛拉余光看见有谁从船上跳了下去，随后是剧烈的动荡，海浪撕开它平静的假象，露出肮脏的内里。
“怎、怎么了？！又有怪物袭击吗？”乔迪差一点从船上翻下去，芙洛拉眼疾手快地拉住他，两人艰难地在船上寻求平衡，同样艰难的还有审判官艾丽妮，她一手提灯，另一只手攀在桅杆上，整个人被晃得东倒西歪。
“不知道！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听到了恐鱼的声音！”
短暂而激烈的动荡后，船身恢复了平静，几个在陆地上长大的人同时松了口气，海面下不时传来的巨大轰鸣声，他们同时向下望，艾丽妮惊讶地问：“她在下面战斗？！”
两个陆生的黎博利少女面面相觑，阿戈尔这一种族刷新了她们的认知，随后她们同时看向种族是阿戈尔的乔迪，眼里流露出相同的疑问。
你们阿戈尔都是这样吗？
乔迪被她们看得脸热，连连摇头。
不，我不可以。
“她只是在…移动。”斯卡蒂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身旁，她也在向下看着海面，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毕竟在水里她更快。”
这是光靠移动就能制造出的动静？！
斯卡蒂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事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习惯吧，或者是技巧一类的。”
两个黎博利少女听到斯卡蒂的话，对视一眼，这一刻，她们有了共鸣，为阿戈尔奇异的种族特性感到迷茫。
大审判官达里奥在设备的指引下，看向远方，神色正常，看不出一点震惊，“恐鱼随她去了，她开辟了一条道路。”
达里奥站在船头，他的镇定安抚了在场的人，在他的指挥下，艾丽妮带着乔迪前往舱室掌舵，芙洛拉本来想跟过去，被达里奥叫住了。
“你很警觉。”达里奥看着远处的海面，歌蕾蒂娅离开后，海面上出现了一道白色的波浪，“是你的…老师教你的吗？”
芙洛拉注意到达里奥的停顿，她斜睨了一眼，发现达里奥没准备看着她的眼睛说话后，也看向船只行进的方向。
“呃，天生的。”芙洛拉觉得她的观察力没到值得被人夸奖的地步，全靠她听力还不错。
“是吗。”达里奥说完，两人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
天色越来越暗，审判官手里的提灯成了船上唯一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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